裴尋芳將他抱起,蘇陌的墨色長髮如黑瀑般傾瀉下來,遮住裴尋芳的視線。蘇陌捧住他的臉,給了他人生中最熱烈的一次吻。
鮮紅欲滴的耳墜子,帶著蘇陌的餘溫,滑過裴尋芳的臉,他聽見蘇陌在耳邊同他說:「掌印入戲太深。你可知,黃粱一夢終須醒……」
穀雨那日,裴尋芳按照蘇陌的吩咐去找吉空,吉空卻只給了他一個銀鈴。
「陛下走後,掌印將這銀鈴與他葬在一處吧。」吉空大師敲著手中木魚說道。
裴尋芳差點拔刀一刀砍了他。
「掌印一生殺戮過重,平生痴妄集於一人,偏偏這唯一所求卻是水中月、鏡中花,註定不可善終。」吉空淡漠的垂著眸子,「只是可惜啊……他不肯聽我一勸,否則也不至於到今日這般田地。」
裴尋芳將冰冷的刀尖抵于吉空胸前,威脅道:「告訴咱家,他究竟是誰?來自何處,將去向何方?告訴我,否則咱家今日燒了你天寧寺!」
「施主,陛下在前方求雨,施主卻在此威脅貧僧要燒了天寧寺,就不怕遭天遣嗎?」吉空眼皮也不曾抬一下,淡定道,「施主即便燒了整個帝城,也留不住他。天意如此,你能翻了這天嗎?」
「神佛若要帶他走,咱家便敢斬了神佛!」裴尋芳刀鋒一轉,長刀劈入神龕,揚長而去。
長刀震顫。
神龕應聲斷裂成兩截。
吉空終於停下手中木魚,望著裴尋芳盛怒而去的背影,道:「蘇陌,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蘇陌用僅有的力氣吻著裴尋芳。
「掌印是一把好刀,我用著很趁手。」蘇陌喘息道,「可交易總有結束的一天,你我本就是一場遊戲,何必入戲太深?」
「掌印若覺得我還虧欠於你,想要什麼便來拿吧。」
窗外簌簌下起了雪。
細細碎碎敲打著窗。
「下雪了。」蘇陌用額頭抵著他的額頭,「許是今夜天神醉了,錯把白雲揉碎成了雪。掌印,城南的花該謝了,求點別的吧。今夜無論掌印所求為何,我允你。」
燭影晃,帳輕搖。
裴尋芳翻身將蘇陌壓在衾被間,十指深深嵌入肌骨,他還有千千萬萬句話要問蘇陌,可充斥於胸腔的訴不盡的情感最後只凝成兩個字:「別走。」
別走。
求你,別走。
是交易也好,是遊戲也好,別走,求你。
那一年,暮春時節,在夏天來臨前,帝城飄起了雪。
大雪足足下了七日。
雪停那一日,長樂元年四月三十日,新帝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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