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風掠過廊下人,亦將風鐸吹得叮噹作響。
而一廊之隔的主人臥房,一切猶如被下了沉睡咒,就連燭火也不再跳動。
萬籟俱靜。
整個世界仿若只剩下這小小床榻一方天地。
蘇陌適才用過藥,睡得很不安穩。
這座宅子奇怪得很,一磚一瓦似乎都有生命,它們趁著蘇陌睡著,在他夢裡高高低低說著話。
有說掌印好生奇怪,大雪天的夜裡抱著公子在屋頂看月亮,可雪夜哪裡會有月亮?掌印還說,帝城的月亮沒有洛陽圓,要帶公子去看洛陽的月亮,這不是說胡話嗎,公子明明什麼都看不見了。
有說自公子走後,老宅的一切就成掌印的寶貝疙瘩,公子用過的筆不准動,公子用過的椅子不准動,就連公子掛上的風鐸也不准換,可天黑了又亮,冬雪下了又停,直到紅豆樹徹底枯死,公子依然沒有回來。
逝去的人,真的還會回來嗎?
噓,別亂說話。
這不回來了麼。
忽然間,夢中那些聲音全部消失了。
遮天蔽日的金色字網籠罩下來,蘇陌像一葉小舟,被困於浩瀚天網下,浮浮沉沉。
忽聞一聲驚天唳鳴,一隻玄色大梟從那金色字網中剝離出來,它盤旋於字網間,驚空遏雲,如同巡視於天地間的衛士。
那雙流光巨翅扇得天搖地動,大梟銳利的眼睛很快鎖定蘇陌。
蘇陌亦隔空回望著它。
忽而,那嘹唳聲衝破雲霧呼嘯而來,尖利的喙爪眨眼便俯衝到眼前!
蘇陌眼睫一顫,從夢中驚醒。
睜眼便見玄衣人跪在身邊,捧著他的手,目光灼灼。
蘇陌心悸不已,緩了片刻,這才看清玄衣人的模樣。
他的模樣實在荒唐,一身袈裟凌亂搭在身上,精壯的臂膊和胸脯露出大半,他頭頂冒著熱氣,詭異的金色雲紋在他身上流淌著,從心口一直蔓延至臂膀。
似一道道暴走的力量。
「你怎的弄成這樣?」蘇陌問他。
「守書人阿烈,前來伺候公子。」玄衣人再次說道,眼裡涌動著光。
守書人?
蘇陌確定自己沒聽錯,之前關於玄衣人的種種猜測終於明朗起來。
蘇陌沉吟片刻,問他:「閣下守護的是什麼?」
玄衣人喉結滾動著,周身火辣辣的。
眼前的蘇陌面如美玉,眉目如畫,雙頰透著紅暈,一雙似醒非醒的眸子波光瀲灩,直將人看得心旌神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