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不明, 但語氣隱隱不大妙。
張德全心裡一咯噔, 頭垂得更低了,只望著掌印那繡著江牙海水紋的墨黑織金袍角。
張德全自認為是掌印的心腹。
在這大庸, 司禮監掌印的孝子賢孫成百上千, 而他張德全排第一。
他張德全入宮早、比裴尋芳年長,當初他看著這個年輕人一路平步青雲也曾不服氣,可自從七年前裴尋芳從一樁宮闈命案中將他拔出來, 予他再生,他便心服口服,並巴巴兒認了裴尋芳作乾爹,自此唯乾爹馬首是瞻,再無二心。
這私宅是裴尋芳的秘密住所, 若非生死攸關之事, 不可輕易來此。
他自認為在掌印眼中有一定分量, 可如今見到掌印才覺得是自己冒失了,他心裡沒了底, 索性拎著衣擺撲通一聲跪了下去,伏身拜道:「太后下了懿旨, 特宣季公子入宮,餘人不許輒入。」
「宣旨的人已動身前往大理寺, 事發突然,奴才冒死前來告知,請掌印恕罪。」
「太后怎的突然宣起了清川!是誰搗的鬼?」聲音來自屋裡頭,聽著耳熟。
張德全拿眼一瞟,嚇得不輕,那位秘密回京的安陽王怎會在此!
莫非安陽王正在同掌印密談要事?
張德全更覺自己此番前來過於莽撞了,悔恨不已,掌印有自己的影衛,情報網遍布帝城,哪裡需要他這樣冒冒失失前來報信。
裴尋芳望了他一眼,隨即轉身入室:「進來說話。」
「是。」張德全忐忑起身跟上。
一進屋子,方覺藥香裹著花蜜香撲鼻而來。
張德全不敢東張西望,只躬身站著。
「發生了何事?」裴尋芳越過一扇半透屏風,往床榻上一坐,握住了床上人的手。
張德全猜,那人便是掌印這段時日休沐在家照顧的季公子。
張德全垂首道:「季公子的弁釵禮之案,本已遵循掌印的意思,一切以護公子周全為主,悄悄處理。不料前日不夜宮突遭大火,驚動了大理寺,大理寺少卿名喚許階,是四皇子的人,此人為討好四皇子,便將太子留宿不夜宮、公然參加弁釵禮之事一紙檄文遞了上去。」
「此文一出,太子反對黨聞著味就來了,先後三次上書彈劾太子,今早更是三十名言官聯名痛罵太子,一斥太子觸犯大庸律例出入樂坊,二斥太子驕奢淫逸以巨額錢財私購伶人,三是舊案重提斥太子身份存疑,一時鬧得不可開交,氣得那俞太傅與言官當廷對罵,太傅年事已高,一氣之下,歿了……」
「俞太傅歿了?」安陽王驚訝道。
裴尋芳道:「俞太傅為了李長薄與言官當廷對峙不是一回兩回了,一把年紀了脾氣愈來愈躁,這事是他求仁得仁。」
又對張德全道:「你揀緊要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