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陌睜大著眼,仰著脖子大口呼吸著,屬於季清川的那顆心臟難過得幾欲窒息。
「清川你看!」李長薄忽然將蘇陌整個抱起,抓著蘇陌的手,用力按在那些粗糲的刻紋上。
牆體灰漬簌簌脫落,掉了蘇陌滿手滿身。
灰塵鑽入口鼻,蘇陌咳嗽起來。
「清川看看這些,這是我母親一筆一筆刻下的,我們命運相連的半生啊。」
「這是你的人生,不是清川……」
「噓……別說話……」李長薄興奮起來,他握著蘇陌的手,用力按在那一道道刻痕上,「清川你看,自我們在湄水出生那一天起,便命運相連,從未分割……這是清川賜予我的人生,李長薄與季清川從未分割。」
「嘉延二年三月三,清川一歲了,我被養在太后處,我剛學會走路,乳娘就被連夜秘密送走,我哭了整整一個月。」
「嘉延三年三月三,清川兩歲了,我開始識字、背書,擁有第一位太傅,學習如何做一名合格的皇子。」
「嘉延四年三月三,清川三歲了,我在生日宴上貪玩摔斷了手,我身邊的奴僕全部被當場杖斃,我睜眼到天亮,不敢入睡。」
李長薄越說越快,他緊貼著蘇陌的臉,像數過他生命的痕跡一般,恨不得將一生都講於他聽。
「嘉延九年三月三,清川八歲了,我被封為太子,父皇欽點東宮十二輔臣,對我日漸嚴苛,那一年,諫臣以近游伎雜色為由,將我批得體無完膚,『廢黜太子』的呼聲從未斷過。」
「我知道父皇更屬意李明煥,太子之位不過是他一念之間,我謹言慎行,事事做到盡善盡美,不敢有絲毫行差踏錯,只想獲得父皇的認可……」
蘇陌聽著這個筆下人一字一句講述著他為他寫就的人生。
那種虛無與荒謬感前所未有,蘇陌身陷其中,被筆下文字掐住咽喉。
「嘉延十六年三月三,清川十五歲了,那日大雪封城,天寒地凍,我有一太子伴讀,名喚暮琴,是我唯一可交心之人,我留他夜宿東宮,深夜他被拖走,賜了一丈紅,鮮血染紅了東宮玉階,我從此再不敢將心事與他人吐露。」
「清川,他恨我,父皇他恨我啊,我這一生都無法討他歡心,我必須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