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若看見帝城上空浮起了血色薄霧,悽厲的哭喊聲在風中鳴嘯,數不清的人影如被潮水衝上岸的螻蟻,在月色下匍匐著,尖叫著。
亂箭如雨落下,捲起血色潮沫。
那是一場近於屠城的大廝殺。
夏夜溫良,帝城沉寂。
無人意識到危險正要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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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寧寺,藏經閣,頂層書閣。
一名小僧稟著支燭火,另一名小僧拿著枚銅色鑰匙,搗騰了許久,才將那鏽跡斑斑的鎖頭打開。
吱呀一聲,閣門被推開,嗆人的塵沫撲面而來。
小僧揮開空中纏繞的蛛網,步入閣內,將燭台一盞一盞點亮。
久被塵封的書閣一點點明亮起來。
「吉空大師,請進。」小僧恭敬說道。
吉空念了句阿彌佗佛。
「大師要找何物,小僧可以幫忙。」
「不必了。」吉空道,「去外面候著吧。」
「是。」
吉空大師走向書閣最深處,鋪滿塵埃的書案上,整齊地擺放著筆墨紙硯與幾支素瓶,硯台中的墨已干,紙已泛黃,素瓶中的花枝早已落成灰。
唯有書案後掛著的那幅字畫,整潔如新,上面的灰塵似乎被人清理過。
吉空捻著佛珠的手指一緊。
「不好。」他暗道,繞過書案,小心地扶著畫框將那幅字畫取下。
字畫後是一道機關,機關內有一秘洞,洞內放著一個藏詩鎖秘匣。
吉空小心翼翼將那秘匣取出,抱至燈燭之下。
隨著七道藏詩小輪依次解開,「吧嗒」一聲,秘匣解開了。
匣內的書信仍然安在,完好無損。
吉空將那書信徐徐展開,只見那細膩華貴的絲卷上,雋秀的字跡如是寫道:
我做皇帝,非已之願,自當任以來,兢兢業業,無時無刻不在為大庸朝思慮未來。
作為皇帝,我唯有二錯,一錯左安門廷杖群臣致二十人慘死,二錯後宮空置獨寵裴尋芳。
可作為我自己,第二錯不算錯。
我命不久矣,今後裴尋芳獨攬大權,恐成大患,他雖有大才,可為人殘暴酷烈,若無人規誡、制衡,必致大禍。若命他殉葬隨我而去,實為不忍,大庸失了脊梁骨,國祚難延,天下亦會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