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從野是第一個對他說愛的人。
白鶴庭用雙手撐住桌面,緩緩垂下頭,迷茫道:「什麼是愛?」好容易捋平一點的紙又叫他抓皺了,「我愛他嗎?」
從十一歲到二十八歲,蘇幸川親眼看著白鶴庭由一個倔強孤僻的少年,成長為一位無堅不摧的將領,但他從未見過他這般彷徨。
他甚至覺得,此時若吹來一陣風,白鶴庭便要散到那風裡去了。
蘇幸川慢慢地嘆出了一口氣。
「愛就是,」他輕聲道,「滴落在您名字上的那滴眼淚。」
白鶴庭一怔,猛地看向自己手下的那張棕色紙。
黑色墨跡已經暈開了一點。那滴淚落在紙上,像他名字上面的一塊傷疤。
他還未來得及反應,另一滴淚也墜了下來。
白鶴庭抬手抹了一把臉,為自己的脆弱而感到羞愧。他突然意識到,距離自己上一次落淚才過去沒多久。
上一次也在這裡。他想起了那片漆黑,也想起了那個意亂情迷的吻。
他強迫自己收回思緒,在幾張空白紙張下面找到了一個巴掌大的亞麻布袋,又在布袋中發現了一顆圓滾滾的珍珠。
是他從南方帶回來的那一顆。
白鶴庭揚了揚唇角。
這大約就是駱從野遺憾帶不走的東西。
布袋下面則是一本書。他取過那書翻了翻,驚訝地發現,那書竟是一本外國詩詞的手抄本。
才翻了幾頁,一張夾在書中的紙便出現在了視野里。
這張紙曾被他團成了一個紙球,如今倒被壓得平平整整,上面寫著——「你站在那兒做什麼。」
但他的視線沒有在自己的筆跡上過多停留,很快被那一頁的一首詩詞吸引走了全部注意力。
那是一首他很熟悉的詩,有人在這首詩上搞了破壞——「嘉樹鶴庭寬」的「嘉樹」二字被人用黑色墨水塗掉了。
「幼稚。」
白鶴庭摸了摸那塊乾涸的墨,輕輕地笑了。
「所以,他才不喜歡這個名字。」
第67章
不自覺地,白鶴庭向後退了一步。
他看到駱從野翻開那本詩集,一臉不高興地劃掉兩個字,待墨汁風乾後,又把那張被團成過球的紙展開,壓平,夾進了書里。
他還看到駱從野從衣袋中掏出一顆雪白圓潤的珍珠,小心翼翼地收入到一個材質低劣卻嶄新乾淨的布袋裡。
他甚至聽到了一聲像風一樣的輕喚,沙沙的聲音溫柔地擦過了他的耳膜。
「我愛你。」
他的嘴唇還留有那個吻的觸感,那個帶著決絕意味的,蜻蜓點水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