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駱從野的聲音已經有些啞了。
「別不說話。」
他的語氣近乎乞求,膝蓋上的那雙手慢慢攥成拳,骨節因用力而泛起一點白。白鶴庭在無奈中意識到,他又要為這小孩破例一次。他歪著腦袋想了想,片刻後,認真地回答了他:「讓我犯蠢的人。」
駱從野安靜幾秒,搖了搖頭:「聽不懂。」
白鶴庭蹙眉看他:「這怎麼會聽不懂?」
駱從野立刻道:「我笨。」
白鶴庭險些噎住。他用匕首的刀柄拍了拍駱從野的臉,用警告的語氣提醒他:「你再犯渾,小心我割斷你的喉嚨。」
駱從野忍不住笑了一聲。
十幾年過去了,白鶴庭恐嚇他的手段竟然還是如此單一。
他揚起頭,獻祭似的把自己的脖頸送了上去,無所謂地說:「你割吧,我不躲。」
白鶴庭的臉上罕見地露出了一點無計可施的神色。
眼前的這個人,早已不是那個會被他用一句話輕易嚇唬住的六歲小孩。順杆爬的本事,沒有誰比他更熟練了。
他把匕首收了起來,但駱從野在這裡停頓了很久。
如果人一生只能提一個問題,對駱從野而言,就是即將要問出口的這一句。
「你是不是……」可話到嘴邊,他還是給這個問題加上了一個更加保守,也更加穩妥的限定詞,「有一點……喜歡我?」
*
熊熊燃燒的壁爐,不斷起落的海浪,這一切又突然變得很靜。駱從野短暫地失聰了一瞬,只能通過口型來判斷白鶴庭說了些什麼。
他似乎說了四個字,以「不是」開頭的四個字。
不是……
不是什麼?
駱從野還在回憶中費力地辨別,白鶴庭已經傾身湊近了他的臉。
白日朗朗,門窗緊閉,火光在壁爐中張揚地跳躍。
月亮卻憑空出現了。
它的清輝爬上了駱從野的皮膚,撫過他的手指,染上他的嘴唇。帶著熟悉的溫度,和令人神怡心曠的清甜。
像是猜到他沒聽清似的,白鶴庭吻著他的唇,又重複了一遍:「不是一點。」
第95章
刻意挑選的匕首,戴在腕間的皮繩,離別前的退讓,還有那個僵硬的背影。
那麼多的蛛絲馬跡,駱從野不是沒有發現。
他只是不敢相信。
他不信教,自他被那十四歲少年從刀口救下開始,他的生命中便出現了唯一的神明。
從六歲到二十四歲,從守望到貪戀,他期待,又不敢期待,他曾在心中無數次幻想過這句肯定的回答,可真正聽到的時候,卻又無法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