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所有人都一齊愣住了。
江寒垂下眼,無意識地摩挲著手中的酒杯。
「他明明可以不聲不響地接受標記清洗手術,但還是向我苦苦哀求,求我手下留情。」手指被杯壁上殘留的酒液染紅了,像是染上了血,「當年國王要他死,不是因為他威脅到了王位。」
他在這裡停頓了短短几秒。
但駱從野仿佛捱過了一整個世紀。
江寒抬起眼,看著他道:「是因為,他執意要留下你的孩子。」
第106章
白鶴庭迎風而立,仰頭看了一眼正午的太陽。
他身上的盔甲已被血污覆蓋,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但邵一霄還是一眼就在混亂的人群中辨認出了他的身影。
軍中常有人說,戰場上的白鶴庭是令人聞風喪膽的死神。不論是近戰搏鬥還是戰術安排,他向來狠厲乾脆,每招每式都直衝對方要害。自他在巴尼亞山谷現身後,邵一霄的神經就再沒敢鬆懈過。他們與叛軍斷斷續續激戰了數日,用肉眼可見的巨大優勢將他們逼退到了此處。
可即使這樣,邵一霄也沒有輕舉妄動。
雖然未能偵察到叛軍援兵的任何蹤跡,但他深知一點——面對白鶴庭這樣的對手,即使勝券在握,依然不可急於求成,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中了他的圈套。
只不過,「死神」這樣的稱號,恐怕還是言過其實了。隔著數十米的距離,他能夠清楚地看到白鶴庭的肢體動作已經有些遲緩,就在剛才,他甚至沒能拔出插入腳下屍體胸口的長劍。
令人聞風喪膽的死神,終究只是一個人類罷了。
「你還行嗎?」北陽向後退了兩步,與白鶴庭並肩站在一起,再次向他確認了一遍。
白鶴庭喘著氣沒答話。
他的體力與四年前不可同日而語。這一路他始終率一隊輕騎親自斷後,避開了數次血戰,讓大部隊儘可能保存了更多的實力。而他自己卻已經精疲力竭。他鬆開劍柄,將腰間刀鞘一併拆下扔在地上,又抽出了一把輕巧的匕首。
邵一霄比他想像中要聰明一些。他很小心,沒有輕易出現在兩軍的交戰前線。但此刻,白鶴庭無聲地勾起了一點唇角。
他在無處不在的血腥氣中找到了那抹刺鼻的菸草味道。
這是必然的。只要邵一霄的目標是他的腦袋,走到這一步便只是一個時間問題。
「小子。」他活動幾下僵硬的手指,朝北陽看了一眼,悠悠地道,「你的仇人到齊了。」
在他開口之前,北陽已經越過混戰中的人群看見了邵一霄。這位穩坐於戰馬之上的Alpha指揮官,曾把北乘舟關進一個逼仄牢籠,讓他像牲畜一樣任人宰割。而他身邊的這個人,又用一支長箭射穿了北乘舟的喉嚨。
他們手上都沾著他親生哥哥的血。
「一點都不好笑。」北陽抹了一把臉上濺上的血水,露出了鐵青的面色。
白鶴庭輕輕地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