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在是黃昏了。
黃昏是溫衍最憎惡的時刻。
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消失之時,地獄之門便會打開。
「嗒、嗒、嗒。」
隔著薄薄的一層門板,他已經聽到了地獄惡犬的腳步聲。
*
「教宗大人。」
溫衍在侍從的輕喚中徐徐睜開眼,抬手撩開了馬車車帷。
也許是他的臉色太差,安禮站在馬車邊上,講話比平時還多出幾分小心翼翼:「教宗大人,私宅已經到了。」
溫衍沖他點了點頭,安禮卻沒有為他打開車門。一周之前,教皇宮收到了一封來自邵將軍的密信,兩日之後,他便與溫衍一同踏上了北上的路。他仰頭看著一身白袍的溫衍,憂心忡忡道:「那信也許是他人偽造——」
「是他寫的。」溫衍揮了下手,打斷了他。
筆跡是很容易模仿的東西,安禮不明白他為何能如此確定:「您的意思是……」他遲疑道,「烏爾丹人放他走了?」
這個問題問得有些太天真了,溫衍不由得輕聲笑了笑。
「你覺得可能嗎?」他問。
邵城只身前往烏爾丹之後,沒有任何關於他與邵一霄的消息從那邊傳回來,就連安禮也覺得——他們二人還活著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忍不住輕嘆了一聲:「邵將軍不該瞞著您去的。」
這一回溫衍沒有糾正他的想法。
邵城瞞著他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或者說,這是唯一一件邵城不會向他求助的事。
那男人的心裡像明鏡似的。
白嘉樹只是用沈遙要挾他。
而他會暗中促成沈遙的死。
「開門。」他又催了一遍。
安禮的神色更加憂慮了。他勤勤懇懇地服侍了溫衍整整十年,卻不得不承認,自己依舊看不透教宗大人在想些什麼。他握住雕刻繁複華麗的車門把手拉開門,扶著溫衍下了馬車。
剛剛經歷過嚴冬洗禮的小院在垂落的夕陽下顯得愈發破敗,溫衍抬頭朝西邊看了一眼。
「我最討厭黃昏了。」他輕聲道。
安禮還沒來得及接話,他又說:「回去吧。」
見他終於回心轉意,安禮鬆了一大口氣。他一邊應「是」,一邊急急忙忙地為溫衍重新打開車門。
溫衍卻站在原地沒挪步。
「我說,你回去吧。」
安禮怔怔地瞪大了眼:「教宗大人?」
「王冠就要易主了。但不論它戴在哪個腦袋上,那個人都需要教會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