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棲尋了一家看上去還算正常的露天鋪子,點了一碗麵糊,瞥向街邊渾渾噩噩,盲目走動的怪人,輕聲問道:「這裡怎麼回事?他們還算人嗎?」
店家的左邊臉龐也已經染上了青紫色,好在面善,看見嵐棲隱匿在斗篷下的臉頰時愣了愣,小聲嘟囔道:「奇怪,你就算不是良城本地人,也應該聽說過我們的慘狀,現在全是從裡向外逃的,沒有特地往火坑裡跳的,你來良城做什麼?」
嵐棲含糊其辭:「路過。」
「路過?」店家詫異道:「穿過良城,後面可連著羅城……」
他喃喃著,突然想到什麼,臉色一變,聲音顫抖帶著害怕:「你、你是羅城的——」
「你放心。」嵐棲趕忙安撫道:「我並非羅城的人,我……從前住在巫冥城裡。」
「是、是麼……巫冥城閉塞,你不知道也正常。」店家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珠,不斷念叨著:「不是羅城就好,不是羅城就好。」
等店家情緒平復下來,嵐棲才繼續追問:「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了嗎?」
可能嵐棲沒有看清的緣故,他感覺眼前店家左臉青紫的面積,又擴大了一點。
店家先是做賊似的環顧一周,確定沒有注意到他的人,才咽了一口唾沫:「兩年前,良城淪陷後,我們城主就被關押進羅城了俘虜,自此,羅城就派了貴族麾下的騎兵來管控我們,起初的殺傷搶掠,遭到了城裡青年的不忿,他們聯合起來反抗了一次,殺了羅城好多騎兵,形勢一片大好,後面羅城派出異徒鎮壓,那些反抗的青壯年沒有死,統統被抓去了羅城。」
嵐棲一愣,丁羅有這麼好?反抗失敗,竟能饒過反抗兵的性命?
店家道:「沒過多久,一部分反抗的青年回來了,有的沒了身體沒了,有的沒了四肢,不過,神奇的是大家沒有死,都被裝上了新的身體和四肢,他們能自由行動,比原本普通人的時候力氣更大,但每時每刻都沉浸在痛楚當中。」
嵐棲看向街邊下半身連著蜘蛛的男人:「像他一樣?」
「是啊,像他一樣。」店家把做好的麵糊湯遞給嵐棲,感慨道:「他是當年反抗兵的領頭羊,如今那群人里,也剩幾人活著了,畢竟誰能承受身體與各種動物、昆蟲、植物的縫合,除了生理上的痛楚,精神上也受不了吧。」
昆蟲……
這個男人連接的是蜘蛛,但蜘蛛的軀體卻比人還要龐大。
嵐棲又問店家:「你的臉怎麼了,我在街上,也看到許多跟你一樣的人。」
「噢……」店家撫摸著自己的左臉,苦笑道:「如今的良城,年輕姑娘被捉去羅城,再也沒回來過,男人,老人被帶去做各種實驗,去年他們占領了蠱城,便將蟲蠱植入我們身體,記錄反應,我也是上個星期剛剛被帶去植入了蟲蠱,恐怕活不了多久了。」
原來如此。
良城已經變成了羅城的大型試驗場。
這些平民雖然還活著,但跟死了沒有多大區別了。
「你是異徒吧?」店家道:「異徒與生俱來的氣質跟我們普通人不同,在良辰很容易被看出來,吃完面,就趕快離開吧,最近的巡邏兵一直在搜查異徒,只要看見異徒,是死是活,全看他們心情。」
嵐棲眉心一跳:「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