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霍然轉身,驚疑不定望著冷殿深處,那道清雅身影。
衛瑾瑜啟唇,聲音輕柔而冰冷,帶著報復:「可惜了,找不到這兩樣東西,他永遠無法走進太儀殿,永遠無法安睡,也永遠無法真正替新君報仇雪恨。」
燭火籠罩著一方狹窄,那空間裡,衛瑾瑜已執起酒盞,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他鬆手,任酒盞摔落,道:「祝他好運吧。」
也祝——謝琅好運吧。
「快,快傳醫官!」
尖叫聲緊接著響起。
然而如此烈性劇毒,豈是醫官能起死回生。
五臟六腑都在一瞬間麻痹,並沒有預料中的疼痛。
他其實很怕疼,幼時摔一跤,擦破點油皮,都會疼得掉眼淚。只是到後來,失去了攙扶的手,要學著自己站起來了,漸漸忘了疼的滋味。
衛瑾瑜在毒發一瞬,回憶了他和謝琅充滿荒誕意味的一生。
他們是聖上賜婚,甚至還行了婚儀,然而一直到他死去,或許不久之後謝琅也將死去,他們都幾乎是素未謀面的陌生人。迄今為止,他們最深的交集,恐怕就是他待在這暗無天日的冷宮裡,聽著他如何征服四方豪雄,榮登帝位,今日殺一族,明日夷兩族,為謝氏報仇雪恨。謝琅日日對他咬牙切齒,恐怕連他的名字有幾筆幾畫都不知道。
謝琅對他的一切恨意,不過是因為一個衛字。
而且,賜婚聖旨下達時,他也並不知曉,他早已有了心上人。
呵。
這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到如他們一般,荒唐離譜的關係了。
如此也好,塵歸塵,土歸土,只望下輩子,他再也不要遇見這個人了。
案上油燈似乎感知到什麼,被一道穿窗而過的冷雨澆滅。
新君元朔二年,新君名義上的君後,衛氏餘孽衛瑾瑜病死於冷宮中,半月後,新君謝琅在舊疾復發的情況下,不顧群臣勸阻深入北境攻打北梁,不慎落入陷阱,萬箭穿心而亡。
有人說是新君殺戮過重,引得天降責罰,也有人說新君是一時疏忽,行軍冒進,死於北梁人算計。還有傳言說,是軍中出了叛徒。
眾說紛紜。
但謝琅離世,也標誌著守衛了這片國土近百年的北境軍最後一顆將星隕落。
憑一介寒門軍戶,一步步從世家圍剿中廝殺出來的北境謝氏,終究沒能守住這段傳奇與榮耀。
時人無不惋惜。
第002章 重生(一)
天盛十八年,春和景明。
上京,謝氏府邸。
「那喜服,世子爺還未試麼?」
「試什麼?來送喜服的禮部官員,被世子爺一個眼神嚇得險些尿褲子,現在都不敢進後院。」
「也不怪世子爺,世子爺少年英雄,在北境何等意氣風發,是多少北地姑娘的夢中情郎,如今卻要被逼著娶一個衛氏子,我若是世子爺,也咽不下這口氣。」
誰不知道,他們世子爺直得不能再直了,不過為了拒婚,才宣稱自己有龍陽之癖,誰料那衛氏,真就敢臨陣換掉嫡女,改嫁一個嫡孫過來。
「可不答應婚事,衛氏便不會鬆口撥下那批棉衣和軍糧,侯爺也是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