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道閎人未至,聲音先傳了進來。
不多時,一個鬚髮皆白,身著灰色道袍,眉骨奇高,面龐十分清癯的老者便負袖出現在宴會廳中,身後跟著一身寶藍直綴長衫的大理寺卿趙文雍。
顧凌洲自案後起身,親自迎了上去,虛虛一拱手:「老國公言重了,是怕酒食粗陋,入不得老國公的眼才是。來人,在本輔案旁再設一主位,請老國公入座。」
「先不急。」
裴道閎拍掌,命裴府侍從呈上賀禮。
十數名裴府侍從魚貫而入,每人手中都捧著一壇酒,裴道閎撫著一把鶴須道:「知道你顧閣老規矩嚴格,老夫不敢送太貴重的東西,便讓人從城外莊子上運來十六壇女兒紅,都是在地窖里埋了整三年的,除了你這裡,老夫可沒送過旁人。」
「那本輔可是有口福了。」
顧凌洲命管事收下。
裴道閎昂然而立,接著道:「這宴席老夫就不吃了,老夫今日過來,除了給顧閣老賀生辰,還有另一樁要事。」
在座官員和賓客都面面相覷,不明白這位裴氏老太爺是要鬧哪一出。
顧凌洲道:「老太爺請講。」
裴道閎環視一圈:「老夫要向閣老討一個人。」
「哦?何人?」
裴道閎並未直接答,而是抬高了語調道:「顧閣老,你掌督查院,監察百官,掌朝中風紀,卻連家賊都管不住,這督查院,又何以立信立威於朝堂。」
下首官員們都已變了臉色。
顧凌洲慢慢負起手:「老國公這話,令本輔惶恐啊。」
「俗話說得好,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你顧閣老年輕時掌兵,都說是雷霆鐵腕,一等一的洞察秋毫,可素日裡事務繁重,也難免有失察的時候。就說不久前戶部糧倉一案,虞慶在獄中自盡,虞慶的夫人陳氏也跟著離奇暴斃,連屍首都沒有找到。殊不知,那陳氏根本沒有死,而是被你院中御史私藏了起來,陳氏手中握有虞慶重要罪證,你院中御史,私藏陳氏,包庇虞慶和虞慶背後的人,不算是你顧閣老失察麼?」
顧凌洲尚未開口,楊清先起身,面含薄怒道:「老國公空口白舌便將這等罪名往我督查院御史身上扣,可有實證?」
「楊御史先別急,老夫且問你,此事若無貓膩,那陳氏屍體怎會不翼而飛?」
「陳氏撞牆而死,當值獄吏都可作證,仵作也驗過屍,至於其屍首失蹤,是負責運送屍體獄吏辦事不力,閣老已經責罰過。老國公說此事有貓膩,又有何證據證明陳氏還活著?」
裴道閎施施然道:「張龍,還不上前說話。」
一人上前,伏跪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