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德海常年侍奉君側,看出皇帝這下是動了真怒,也不敢說話。
「這朝中,文武百官,一個個的,都不把朕當人看吶。朕在他們眼裡,和珍禽園裡的猴子,恐怕沒有區別。」
曹德海腦筋急轉,噗通跪了下去。
顫聲道:「陛下乃天子,九五至尊,何等尊貴,陛下如此說,老奴無地自容。」
「而且,朝中也有忠於陛下的忠臣良將,比如韓閣老與顧閣老,都對陛下忠心耿耿啊。」
「忠心耿耿。」皇帝咀嚼著這四個字,眼底多了些變幻莫測的神色。
「他們不是忠於朕,是忠於權力,忠於他們心中的倫理綱常。但顧凌洲到底不一樣些。所以,朕必須讓他們知道,朕不傻,也不是昏君,忠與不忠,朕心中,自有一桿秤。他們誰也別想愚弄朕。」
「但對於不忠不孝之人,朕一定嚴懲不貸。」
「讓他跪著,誰也不許管。」
皇帝忽然寒聲道。
這最後一句,自然指的是還跪在外面的三公子,曹德海喏喏應是,不敢再多說一字。
消息很快傳到清寧殿中。
穗禾立在下首,憂心忡忡同太后道:「陛下因為定淵王世子公然違抗聖旨、繼續西進一事龍顏大怒,眼下恐怕是遷怒到了三公子身上。三公子身子骨一向弱,這樣一直跪著,如何受得了,太后該想想辦法才是。」
太后眉間一叢皺紋,目光深遠望著殿外。
穗禾問:「太后可要去太儀殿見見陛下?」
太后卻搖頭。
「哀家不能去。」
穗禾一愣。
太后冷笑:「這些年,哀家身處後宮,幾乎與前朝隔絕,前面的消息,幾時這麼快傳到過哀家耳朵里。皇帝若不想讓哀家知道此事,有的是法子,可他偏偏就要讓哀家知道,還要哀家第一時間知道。這麼多年了,他鬥倒了衛氏,震懾了世家,羽翼已豐,這是終於要同哀家宣戰了。」
「當年,他用明睿拿捏哀家,如今,他又用平宣折磨哀家。」
「他就是要讓哀家不舒服,折磨哀家,哀家得知趣,得忍受,得打碎牙齒和血吞,吞到肚子裡,才能讓他消掉這口氣,才能讓平宣少受些苦。」
說到最後,太后手掌顫抖,蒼老渾濁的眼睛漸漸泛出刻骨的紅。
「太后。」
穗禾眼睛跟著一紅。
太后一擺手,恢復慣常容色,道:「皇帝舊疾復發,你親自去熬一碗驅寒的藥湯,給皇帝送去,就說是哀家的心意。」
穗禾點頭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