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御史怎麼這時候過來了?」
顧忠聽聞門房傳報,到府外一看,果是楊清從馬車中出來,詫異不已。
楊清披著氅衣,也是匆忙出行,開口便問:「恩師可歇下了?我有要事稟報。」
楊清身為大弟子,行事出了名的謹慎有分寸,顧忠立刻明白事情不尋常,也不廢話,直接道:「楊御史隨老朽來吧。」
楊清所稟正是商戶遇害之事。
「雖說刑部和大理寺都已認定此事確係山匪所為,可此事也太巧合了些,弟子有些擔心,此事並非如表面看起來這麼簡單。」
書房內燈燭通明如晝。
顧凌洲一身紫袍坐於案後,手邊擱著未寫完的奏本,聽完楊清的話,目中冷芒一閃而過,問:「你在懷疑什麼?」
楊清審慎道:「弟子不敢妄言。」
顧凌洲看過去:「你既然對此事持疑,必是發現了不合常理之處。」
「沒錯。」
楊清神色凝重:「一則,這些遇害商戶常年走南闖北,身上既然攜帶大量現銀,出行一定會慎之又慎,行蹤怎會輕易被山匪知曉。二則,這些商戶是在官道上遭遇山匪截殺,京郊山匪雖猖狂,可直接打劫到官道上,還是頭一次,未免太猖狂了些。數十名商戶全部遇害,大淵立朝以來,還從未發生過這樣慘烈的案件。戶部欠的帳倒是無人再追討了,可這些枉死的冤魂,又該找誰鳴冤索命,弟子只是想想,便覺驚心動魄。」
「此事若真是山匪所為,只要找到丟失的銀子,便可審明真相。就怕——人禍更甚於天災啊。」
顧凌洲冷冷道。
楊清心頭一跳。
「師父又在懷疑什麼?」
「本輔原本還想緩一緩,再與陛下商議革除積弊之法,如今看來,世家已成大淵癰瘡,不剜不可。明日一早,本輔便入宮面聖。」
顧凌洲果決道。
又道:「此事本輔已經知曉,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楊清應是。
起身之際,忽看到書案上擺著的長匣和匣中那柄玉尺。
遲疑片刻,道:「弟子聽說,師父召集了雨衛來京,可是有何安排?」
顧凌洲面容看不出喜怒:「本輔自有打算,你不必多言。」
「弟子明白。」
「只是,瑾瑜他雖一時糊塗,到底年紀尚小,偶爾誤入歧途也在常理之中,還望師父能手下留情,給他一條生路。弟子白日裡見他面色蒼白,似乎也大病了一場,恐怕心裡也不好受。」
顧凌洲沒有說話。
楊清恭行一禮,告退。
待室內安靜下來,顧凌洲方伸手,拿起了安靜躺在匣中的那柄玉尺。
顧氏玉尺,打制方正,稜角分明,寓意弟子應做到品行端方。
而眼下這一把玉尺,邊緣卻很圓潤,而非鋒利清晰的稜角,顯然是長久摩挲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