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凌洲不由再度皺起眉。
首領遲疑片刻,道:「屬下起初也感到意外,不過,在獲知另一樁事後,便可理解了。」
「何事?」
「衛氏似乎很不滿意衛三公子擅自搬入宮中居住,所以在三公子回衛府受教之日,衛氏……行了家法。」
顧凌洲抬起頭。
首領面露不忍,道:「不是普通家法,而是——褫衣受杖。」
「衛憫為了立威,還命令衛氏闔族子弟在旁觀刑,刑罰整整持續了半個時辰。」
「衛氏族規森嚴,此事又事涉衛氏隱私,衛氏子弟在外無人敢言,故而除衛氏本族弟子,根本沒有外人知道此事。」
顧凌洲幾乎霍然變色,露出難以置信之色。
他亦出身世家,掌一家一族,自然知道,這樣的刑罰意味著什麼。
褫衣受杖,對一個世家子弟,且世家嫡孫而言,根本不是簡單的責罰,而是要徹底剝奪一個人的驕傲與尊嚴。
衛氏,竟會對年僅一個十幾歲的孩子狠辣至此。
顧凌洲說不出是驚痛更多還是心痛更多。因他終於明白,那日在鳳閣值房,那少年為何會說出自己沒有風骨沒有氣節這樣的話。
「聽說衛憫還當場立下規矩,在衛氏,長幼尊卑,秩序分明,衛三公子見了衛氏嫡長孫衛雲縉,必須叩首行大禮,好明白尊卑貴賤。」
「世家大族嫡孫,何等尊貴,何況真論起出身,那位嫡長孫,又有何資格受那樣的大禮,屬下想,衛氏如此做派,衛三公子與衛氏子弟毫無交集,倒也在情理之中。」
「另外,還有一事,屬下不知當不當稟報。」
「說。」
顧凌洲直接道。
首領道:「衛三公子一直沒能參加院試鄉試與會試,除了因為在衛氏課業考校不及格,拿不到衛氏的舉薦書,還有另一個原因。」
顧凌洲看過去:「什麼原因?」
首領垂目回道:「三公子回衛府受教時,陛下曾往衛府發過一道聖旨,讓衛氏嚴厲約束三公子課業。此外,太后還曾因三公子不能參加科考一事與陛下據理力爭,懇求陛下從中轉圜,但無功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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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際尚一片清灰,顧府的轎子已抵達宮門口。
顧凌洲身披氅衣,屏退隨從,只帶著顧忠一人往太儀殿方向走去。
時辰尚早,太儀殿內只亮著一點微薄燭火。顧凌洲剛走到階下,一個小太監懷中抱著一物,行色匆匆從長階一側跑了下來。
因為太急,天色又黑,那小太監竟一頭撞在了顧凌洲身上。
顧忠正待呵斥,那小太監抬頭看清一身紫袍、不怒自威的顧凌洲面孔,先嚇得魂飛魄散,懷中東西也骨碌碌滾到了地上。
「閣老饒命!閣老饒命!」
小太監面露絕望,直接趴在了地上求饒。
顧凌洲察覺出不對,示意顧忠將東西撿起,接著微弱天光仔細一看,才發現是一隻類似丹爐的物件。
爐蓋還未打開,一股血腥味兒已經在空氣里漫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