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慢慢垂了下來,珠玉不知道他下一次什麼時候回來,即便他回來,她也未必再有今天的勇氣和力量,敢走到他的面前,敢把心裡的那一段話全部告訴他。
勇氣就在那一刻,那一瞬間,之後就再也沒有了。
過後很久一段時間,她都覺得,也許沒有做那件事才是正確的,如果做了,他說不定也會像看怪物一樣看她、不理解她。
「這就是全部了,是我以前很想很想告訴你,但沒有勇氣做的事。」二十五歲的珠玉在漆黑的夜色中對身旁的男人說道:「你記不起過去了,我還記得,你看不起比你階層低的人,看不起窮人,你覺得我們這樣的人,我和循禮,沒有足夠的思考能力去閱讀你的書。但你想得不對,去加拿大後,我高中開始選修歷史,我學得很好,歷史的平均成績保持在A+,我是最好的。
是的,我曾經生活在一個很狹小很狹小的地方,像一個有點奇怪的異類,那時候我隱約覺得,你是一個能夠理解我的人,儘管我知道你鄙視我們這樣的人,我想走向你,可我做不到,因為我對你充滿畏懼。矛盾的是,我依舊看向你,並且希望你也看向我,這樣我就可以舒一口氣,啊,原來我不是唯一一個人啊,在這裡,這個小地方,有另一個人和我共處在同一片精神世界。
我們都曾站在羅馬帝國的180A.D.。
不過別擔心,我不會再對你抱有那樣的期望了。我不會試圖改變你的階級觀念,時至今日,我又恢復成從前沒有錢的樣子,你不必念及舊情對我太過客氣。我們終歸是兩類人,保持原來那樣不太親近的關係才是最合適的。」
第7章 山的主人
煮熟的菱角是深紫色的,形狀像個元寶,兩頭尖角張牙舞爪,拿的時候要小心,否則會被尖尖的角兒扎到手。在紫菱角中間咬一口,把外面堅硬的殼兒咬裂,再用力一掰,裡面雪白的肉就完整地露出來了,煮過的菱角肉吃起來是糯而軟甜的,一吃就停不下來。
珠玉和琪琪在桌上一個接一個地掰菱角吃,三嬢嬢正在和人打視頻電話,罵人罵得極其兇惡:「她張翠英一家子欺軟怕硬的,揪著我的侄女鬧,還不是看小孩子家的好欺負!有本事沖我來,我坐在家裡等著她呢,到時候非得給她點顏色瞧瞧,讓她知道誰能惹誰不能惹!我非得給她皮剝一層下來......」
等視頻電話撂下去了,三嬢嬢站在客廳開始大罵兒子沒用,兩個姐姐今天都遇上事兒了,他怎麼誰的忙也沒幫上,「你打小松幹什麼?自己喝得歪歪倒倒的,不讓人打就不錯了!真正要幫的是你二姐姐,她都被人欺負成那樣了,你在旁邊醉五醉六的......」
陳凱醉倒在床上,嘴裡嚷著想吐,頭疼,讓他媽別吵吵了。
同一時間,陳雨晶在樓上臥室大喊了一嗓子:「媽,在家能不能別提那個人了,你就當他死了!我再也不想聽到那個人的名字!」
「你呢,你又是怎麼回事,別人打你 ,你不會跑啊,站在那裡做什麼?」三嬢嬢距離珠玉最近,她手指直戳她腦門,「愁死人了,愁死人了啊!」
「要不是柳家的小昭在,你都要被人欺負死了,簡直羊入虎口啊,唉!」三嬢嬢坐下來喝了一口茶,給自己順順氣,侄女小時候還是犟頭犟腦的,甚至會在學校和同學打架,怎麼越大越過回頭了,現在還不如小時候呢,他們外國人學校里不讓人打架嗎?
她喝著喝著茶,抬頭看看自己的侄女,姑娘的額頭飽滿,下巴尖尖,柳眉杏眼,十分秀麗,剛回家的時候,她差點沒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