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成落湯雞的女孩在雨中鋪蓋大樹。
「麻煩你跟我三嬢嬢說,我晚點回去!」珠玉向他揮手,「再見!」
他頂著黑傘站在雨中,沒動。
「你濕透了。」
珠玉將貼在面頰上的濕發撥開,朝他走過來。他們一個穿戴整齊,清爽乾燥,一個被大雨淋得像從湖裡爬出來一樣。
她越走越近,臉上是純然的愉快,然後在那把黑傘遮蓋以外的地方停了下來,「我知道。」
「謝謝你來找我,我不會有事的。」她的雙眼明亮得像晚星。
他挪動雨傘,想要遮蓋她一些,她卻後退一步,依舊站在雨里,「你喜歡晴天還是雨天?」
「沒有想過.....」
「我喜歡雨天。」她伸出手掌,不一會兒手心就積了一捧水,「就是現在。」
雨實在太大了,沖刷過她的睫毛,這讓她不得不眯起眼睛。柳斯昭那時沒有思考,興許是暴雨已至,雨絲構成了一個虛空的世界,與真實的世界比,這個瞬間讓他們可以不受現實管轄,只要那麼一會兒就好。
他伸出手,替她抹去了睫毛中沉沉的雨水。珠玉微微笑著,又指著自己的鼻尖,他的手指向下移動,像是流連在一張柔軟的宣紙上。猝不及防地,珠玉抬手握住了他的手指。
「如果咱們倆不是小昭和小玉,而是在紐約某個酒吧偶然相遇的,柳先生和諾瑪,我會請你一杯酒。
那天,我對你不好,請你別怪我。我們只是,站在不合適的位置上。」她在雨中大聲說話,和響亮的暴雨對抗著。
他們是什麼都明白的成年人,情意蓄在目光中,指尖的觸碰中,壓低聲音的笑談中。他們你來我往地前進,停下,前進,後退,直到現在,終於觸碰到了彼此。
「我不明白。」待他再要走向她,試著握住她的手,她卻鬆開了。
「是小昭和小玉,難道不好嗎?」
她搖了搖頭,「走吧,小昭哥哥,回去吧。」
他們都這麼年輕,聰明,漂亮,遇到了怎麼會不多看彼此兩眼,長久地交談後,怎麼會不欣賞對方?是的,也許比欣賞還要更多一些,是男人和女人之間的喜歡。但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樣的情感可以發生在這個世界任何角落,尤其在城市裡,甚至陌生人和陌生人之間。並不稀奇,也談不上珍貴,他們可以控制住這種情感,別讓它繼續流淌下去,界限不應該在小昭和小玉之間被打破。
她背對著卡車,彎腰蹲下,將地上最後一角的油布包裹在樹的根部。
他鬆開了雨傘,走進了傾盆大雨之中。珠玉感覺有人站在她身後,俯身壓住了她,一股沉重的力道從身後那人的身上傳遞到了她的身上,她吃了一驚。
工人們走得早,不知道今天要下雨。因此沒有將卡車上摞在一起的樹用繩子捆起來,在大風和暴雨的作用下,一棵樹從上面滾落了下來,差點砸到珠玉。
「你還好嗎?」她猛地回過頭,明白是柳斯昭替她擋了這一下。
還好不是什麼蒼天大樹,只是碗口大的果樹,痛肯定是痛的,他又不是鐵人。但柳斯昭什麼都沒說,只是閉眼忍痛,一張俊秀的臉甚至濺上了泥點子,他倒在了雨天的水坑裡,雨傘早就被大風颳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