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畫舫的那一瞬,他的心情也極度複雜。
只是沉魚到底不是尋常人。
如今她要離京了,他日再難相見,最後一面,總是要見得。
畫舫上有夥計認得他,上前來客氣地問:「什麼風把蘇大人吹來了?」
「公務忙到現在,路過這裡,想起夫人喜歡吃雪玲瓏,所以上來買一份。」蘇向陽拿出早準備好的說辭。
「尊夫人真是好福氣,有蘇大人這樣疼寵她的丈夫。」那夥計和善地笑起來:「正巧雪玲瓏還剩兩份,小人幫您拿。」
「不必。」蘇向陽說:「今日有朋友在此處用飯,託付了他幫忙買,我去尋他拿了便是,多謝。」
夥計愣了下。
正好有人大喊「小二」,那夥計便趕緊朝蘇向陽告罪一聲,離開招呼旁的客人去了。
蘇向陽面上微笑,實則暗暗鬆了口氣,一路到了約定好的房間內。
沉魚正坐在桌邊,頭戴青色綸巾,手握紙扇,一副書生打扮。
她容顏絕色,否則那國色天香樓的媽媽也不會給她取「沉魚」那個花名。
即便穿著男裝,也掩不住出色的五官。
她平平看著蘇向陽,眼底不見以前的怨恨不甘,只剩一片平靜,「你來了,坐吧。」
蘇向陽怔了一瞬,上前坐下,「你……你幾時離開?」
「這麼迫不及待?」沉魚笑問:「你是怕我反悔,還是開始捨不得我了?」
蘇向陽:「……」
他深吸了一口氣,滿懷歉疚地說:「無論如何,是我對你不起。」
真心話或許難聽,但他的確迫不及待希望沉魚離開。
因為他怕。
怕沉魚鬧騰,做出什麼謀算之事,傷害謝嘉嘉和孩子,再激怒涼國公府,沉魚只有死路一條。
他現在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只盼沉魚安分的離開,去別的地方,好好的過下半輩子。
「哎。」沉魚長嘆一聲,「說對不起有什麼用,你我終究是造化弄人。」
她翻起杯子,給自已和蘇向陽分別倒了一杯茶,「你放心,我知道自已和涼國公府斗是以卵擊石,我不會拿自已的小命開玩笑。」
「我會走的,今日約你出來,只是告別,順便歸還當初的信物。」
她拿出一支成色普通的玉簪子,推到蘇向陽面前,「從此我們一別兩寬,後會無期吧。」
「……」
蘇向陽視線落在那簪子上,神色複雜難言。
當初一心只讀聖賢書,且他本身比沉魚大八歲有餘,對那樣的小姑娘,他哪裡生的出什麼旖旎的遐思?
他答應她父親照看她,當真是一門心思要報答王舉人栽培和教養之恩。
只是世事無常,老天爺總要開玩笑,讓他們走到如今這份上。
他連對她基本的照看都做不到了。
最好的結果,就是此生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