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蘊笑:「你錯在何處?」
大滿羞愧地低垂著頭,神情狼狽,「出城前,府君再三交代我和小滿,要護衛女郎周全……仆女蒿草之姿,出身賤微,心知難討將軍喜愛,這才自作主張,將鹿茸粉末融在雞湯里……」
馮蘊冷哼,「你也太小看裴獗。」
要是區區一罐加了鹿茸粉的雞湯,就可以讓裴獗失去分寸,那他還是令人聞風喪膽的閻王將軍嗎?
「愚蠢!」
小滿聽不懂這些沒頭沒腦的話,不知所措地看著馮蘊。
「女郎,阿姐……這是怎麼了?」
文慧和應容都在邊上,拉了拉小滿,搖頭示意她不要吭聲。
馮蘊卻不避諱,慢條斯理地道,「鹿茸補腎壯陽,生精益血。你說你阿姐做了什麼?」
又轉頭盯著大滿,「我是讓你去送湯,不是讓你去送賤!」
大滿身子抖了一下,瞬間生出一種不認識她的錯覺。
這還是太守府那個木訥溫吞的馮十二娘嗎?
她心下懼怕,身子跪伏下去,「仆女錯了,仆女不該擅自主張……可仆女這麼做也是為了女郎啊。伱我主僕身在敵營,生死未卜,若我僥倖討得大將軍歡喜,從此女郎便不用在這臭氣熏天的營房裡受罪了……」
馮蘊沉默一下,「你走前,我怎麼叮囑你的?」
大滿喉頭像被卡住,不敢看馮蘊的眼睛。
「女郎讓仆女……謹慎行事。若將軍看得上我,我便留下,在帳里好生侍候……若將軍無意,不可自討苦吃,曲意逢迎,行引誘之事……」
「那你是怎麼做的,怎麼說的?」馮蘊將那把她從安渡郡帶來的小彎刀拿在手上,輕輕地摩挲著刀刃,極為珍愛的樣子。
大滿將頭磕在地下,嚇得瑟瑟發抖。
馮蘊眯眼,「說。」
大滿嘴唇囁嚅,雙頰緋紅,說不出話來。
小滿哭泣著跪下,「女郎,你饒恕阿姐吧……」
「起來!」馮蘊沉著臉將彎刀一擲,貼著大滿的額頭摔落在地,嚇得她失聲尖叫,跪爬過去抱住馮蘊的腿。
「女郎饒命,女郎饒命!仆女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馮蘊神色不變,「在我跟前侍候,背主是萬萬容不得的。」
大滿失神地癱坐在地,流著淚抽搐下嘴角,「女郎,你當真忍心要仆女的命嗎?仆女以前在府里……只因眉眼與女郎有三分相似,便被陳夫人處處挫磨,仆女也是苦命人啊。」
小滿聽罷,跟著淚流滿面地求情,「阿姐有錯,但阿姐起心是好的呀女郎……」
馮蘊的指節在膝蓋上拂了拂,平靜地道:「不用害怕。我救她回來,就不會再殺,但你們聽好了,機會只有一次,下不為例。」
大滿嗚咽著,用力磕頭。
馮蘊倦怠地別開臉,「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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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夜晚註定難眠。
營里的巡邏兵,偶爾會傳來一陣清脆的腳步聲,合著夜風掠過的嗚咽,輕而易舉便讓馮蘊陷入漫長而幽遠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