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在頭上的劍,比插在胸膛的更令人恐懼。
馮蘊讓暑氣蒸得受不了,心下更是煩亂,坐著驢車就去了田莊。
賀洽施政簡潔,花溪村陸續有農戶入籍分田。大熱的天,田間地頭也能看到有農人在拔草鋤地,忙碌地勞作。
有田地就有糧食,有糧就不會餓飯。
這是普通人的一生,最樸素的幸福和希望。
馮蘊莊子前後的雜草都除盡了,露出乾淨整潔的田地和路面,比尋常農家更為舒適。
她在荷塘邊的茅草亭坐下,看著一片靜止的風景,撫摸著鰲崽順滑的背毛。
「崽崽,乾坤未定,我們其實不必著急。我們都還活著呢。活著,就有辦法。」
「蕭三不會是忙著當新郎樂昏了頭,忘記當皇帝了吧?」
入夜氣溫下降,躺在田莊的木榻上,聽到寂靜里的蛙聲,很快就有了睡意。
檐下,夜燈幽幽。
守夜的大滿看到突然穿堂而過的高大身影,頃刻間沒有了睡意。
她躬身行禮,頭低下去,「將軍……」
裴獗沒有說話,從她身側走過去,推開了門。
小滿跟上去,重重咳嗽一聲提醒馮蘊。
「將軍,女郎歇下了……」
聲音未落,胳膊被大滿拽住。
大滿朝她搖了搖頭,小滿哦一聲,回頭就見那扇門被將軍從裡面合上了。
「阿姐……」小滿退出來,有點埋怨,但看到大滿嚴肅的眼神,終是沒有再吭聲。
房門的聲響,在夜裡格外清晰。
在小滿咳嗽的時候,馮蘊就已經醒了,但她沒有動。
原以為那人會走到榻邊來,沒想到腳步停在外面,久久沒有動彈,這叫她內心不安起來。
「誰?」馮蘊低低問。
「你睡。」是裴獗的聲音。
聲音隔著帘子傳來,有種低沉黏膩。
馮蘊看著他的影子映在帘子上,有點出神。
撲!男人抬手揮袖,火光滅了,屋子裡漆黑一片。馮蘊看不見他,只能靠聲響來猜測,他推開了桌案,抽出蒲蓆搭在地上,躺了下去。
這個夜格外寂靜。
馮蘊屏緊呼吸,很是費解。
裴獗那天冷著臉拒絕她,現在莫名其妙來她的房裡,以為是他想通了,卻隔著帘子睡在地板上,這是鬧的什麼脾氣?
她想問。
可裴獗為人沉悶,木頭似的鋸過嘴,如果他不想說,即使她問了,大抵也得不到答案。
馮蘊翻個身,背對躺下,闔上眼睛。
夜蟲唧唧,房裡卻安靜得可怕。
就連鰲崽都縮在角落裡,潛伏著,不發半點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