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蘊掃一眼豎著耳朵傾聽的任汝德,淡淡道:「制利兵,須好鐵。眼下的鍛鐵以生熟灌煉多層積疊而成,我有一個更好的法子,可以去除夾雜,練出更好的鐵,自然可制神兵……」
單單聽到這裡,塗堡主已經激動得心跳加快了。
每一個塢堡,農耕是常態,可堡眾武裝起來的戰鬥力才是保住塢堡百年不衰的屏障。要不然,塗家塢里也不會養那麼多匠人,搞研製堂了。
這天上掉下來的餡餅,誰不吃就是傻。
塗堡主甚至從座位上起身,站起來朝馮蘊揖了一禮。
「里君有此本事,塗家塢莫敢不從。」
雙方敲定了時間和細則,再次簽下了契書。
這一次,是塗堡主親自將馮蘊送出堡門,看她驢車去得遠了,這才返身,興奮地回去告訴塗夫人。
「我塗家塢,要發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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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塗家塢遠了,敖七才不滿地問:「女郎何故將好處給姓塗的?」
方才他在塢里一言不發,別人只當他是馮蘊的侍衛,沒有多想,敖七也盡職盡責,當個部眾。只是,他眼睜睜看馮蘊手握這樣過人的技藝,卻找一個塢堡合作,又是心疼又是疑惑。
馮蘊一笑,「這是合作雙贏。」
敖七很不認同:「女郎分明可以與朝廷合作,便是獻給大將軍,也可以得到更多。」
馮蘊一笑,「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啊。」
這話說得莫名其妙,敖七以前不生活在安渡郡,不了解他與塗堡主有什麼淵源,想問什麼,看馮蘊合著眼,一副很累的樣子,又閉上了嘴。
而馮蘊的想法當然不會告訴他。
裴大將軍是她眼下的倚仗,但他背後的晉國,卻不是。
未來,她也不知道裴獗會不會在某一天突然翻臉……
總得給自己留一手,才好周全。
而塗家塢堡……
前世她被裴獗從中京送回安渡,因為懼怕李桑若的大內緹騎司暗殺,惶惶不可終日,當時也是任汝德帶她上了塗山。
是塗家塢的堡主塗伯善收留了她。
在等待蕭呈來人接她回南齊的那段時間,她在塗家塢住了整整一個月。
塗伯善沒有像安渡郡那些人一樣,將她視著裴獗的棄婦,而是好吃好喝地供著她,塗家堡其他人的品性也算純良,他們不是烏合之眾,有家學的底子,敦厚仁善,塗堡主的夫人更是一個溫和的婦人,看她以淚洗面,像長輩似的心疼她,每每回憶,常讓馮蘊想到過世的阿母……
一個月的情分,值得。
塗夫人,更值得。
當然,她這麼做除了還恩情,還是存在別的心思。
亂世當前,結交一些塢堡勢力沒有壞處。
她未來的打算也是向塢堡的方向靠齊,有農田耕種,就有糧食,有了糧食就能養更多的部曲,養部曲就得更好的武器……
一切都得從頭來,慢慢來,直到有自己的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