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看紅葉的好時節,要不是這場戰爭,約上三五友人登山而賞,實在是一樁人間美事。
馮蘊把行李搬上停靠的幾艘搖櫓船,剩下的藥品全放到北雍軍運糧的貨船,沿鬼河而下。
馮蘊回望越去越遠的狹長山谷,還有那個忙碌的渡口,心下起伏不定。
淳于焰的牛車仍停在那裡。
還有一些搬運糧食和貨物,準備抓緊時間運往并州的人群……
在馮蘊的意識里,淳于焰就是一個利益為上的「商人世子」,雲川從無戰事,他週遊各國,亦正亦邪,非敵非友,與人結交全憑一個「利」字。這是雲川國的環境地理造成的,也是他自己的成長影響的。
總歸,這人不算什麼罪大惡極,但要說悲憫心,顯然沒有。
他對她的好,超出了馮蘊的認知……
「腰腰。」溫行溯走到她的身邊,坐下。
「在想什麼?」
眼看那片紅葉山谷越來越遠,馮蘊將目光收回,看一眼溫行溯的腿,見他穩穩坐下,這才淡淡地笑,「在想并州之戰。」
溫行溯遲疑片刻,「你當真認為此戰裴獗會勝?」
馮蘊輕笑,帶點嘲弄的意味。
「想必裴獗自己都不敢認同這句話吧?他說過,戰場上瞬息萬變,從來沒有常勝將軍,也沒什麼必勝的仗……」
溫行溯點點頭。
馮蘊又問:「以大兄看,此仗何如?」
溫行溯沉默,表情略有些凝重,「勝率不大。」
馮蘊道:「大兄會怪我嗎?」
溫行溯平靜地搖頭,目光溫和,「我心甘情願同去,死生自有天意,為何怪你?」
兩人對視一眼,馮蘊放鬆地笑了笑,突然抓住溫行溯的手,用手背在自己臉上貼了一下才鬆開,就像小時候那般,每次她心神不寧或是受了什麼委屈,只要溫行溯捏捏她的臉,拍拍她的頭,便又好了起來。
「大兄對我最好。」
溫行溯看她俏皮的笑,削肩倚在船板上,髮髻松挽,膝蓋微曲,看上去兒郎般灑脫自在,可眉宇間卻有淡淡的疲憊和輕愁流露,美人慵懶,惹人生憐。
他莫名地難過起來。
「其實我一直在想,腰腰可會怪我?」
馮蘊嗯聲揚眉,一派淡然地笑。
「我怪你什麼?」
溫行溯目光微閃,眉頭蹙起來,看上去心情很不輕鬆。
「安渡城破,我人在信州未及救援,待他們逃到信州後,我才得知,他們把你送給了裴獗……這麼做的目的,竟然是為了讓蕭三娶阿瑩……」
這對溫行溯而言,是一樁可恥的事情。
因為他和馮蘊都知道,這不是馮敬廷一個人的主意,其中少不了陳夫人的攛掇。
那是溫行溯的生母。
是割捨不開的血肉親情。
因此,馮蘊從不在他面前多說這事。
她當過娘,不願意在一個兒子的面前去詆毀他的母親,哪怕那個人是陳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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