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城的貴女夫人們最是閒碎,聚在一起就是說長道短,那時的蕭三公子是貴女們心儀的郎君,馮蘊本就是眾矢之的,這事越傳越難堪,到後面竟說成馮蘊偷盜府里的財物,還不聽主母訓斥,無禮攪三分,頂嘴,蠻橫。
眾口鑠金,馮蘊無從洗刷冤屈,筆也沒有得到……
後來,那支筆就擺放在馮瑩的臨窗小桌上,她用它寫著那些狗屁不通的詩文,再讓人捎給蕭呈,讓他來點評。
而馮蘊那些惡臭的名聲,全是陳夫人用一樁一樁這樣的小事,慢慢堆積而成,那些貼在她身上的髒污,她用了一輩子都沒有洗乾淨。
如果是那時,蕭呈站出來當眾告訴眾人,那支筆原本就是送給她的,他的東西送給他的未婚妻天經地義,那馮蘊會感激他一生。
可他沒有。
汲汲營營的蕭三郎,總是為大局考量的。
就算知道,他怎麼會為了她當眾得罪陳氏?
而今……
他重新送來她年少時的夢想。
卻仍然沒有弄明白。
她要的從來都不是一支筆。
「郎君如玉,深藏筆心,十二這是感動了?」淳于焰輕淡的笑聲,帶著點意味不明的醋意,賤賤的。
馮蘊合上匣子,表情漠然地轉過臉去,看著他。
「世子可以說了,蕭呈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替他幹這等偷雞摸狗的事?」
「我要說沒有好處,你信嗎?」淳于焰勾了勾唇,手指輕輕撐在面具的鐵棱上,半真半假地笑問:
「你不覺得這樣很解氣嗎?」
讓蕭呈親耳聽到馮蘊的拒絕,讓她一句一句比刀子還鋒利的話扎得疼痛卻吐不出怨言……
「十二啊,我這都是為了你,讓蕭三從此死心,不再糾纏你,不是皆大歡喜?」
「別假好心。」馮蘊不客氣地冷笑回懟,「世子不會做沒好處的事。而我,也不是隨便讓人利用的人。你要不給我好處,我就去找裴獗告狀,說我從信州失蹤,是你綁架我,謀圖不軌……」
淳于焰眉梢一揚,打量著她。
「你提醒我了。」
他揮退仆女,靠近馮蘊,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她,低低地笑,「好不容易有這樣的機會,我就應該將你神不知鬼不覺地留下。鑄一個鐵籠,將你鎖在裡面,不讓人找到你,從此,你便只專屬我一個?」
好變態!
馮蘊看著他似笑非笑的表情,眼裡似有寒芒閃動,脊背微微一僵,下意識浮出一層雞皮疙瘩。
「瘋子。你可別起這歹心。」
「為何不能?你知道的,我想要你,做夢都想……」
「我怕你雲川的鐵籠不夠我造的。」馮蘊審視他一番,搖了搖頭,「你也提醒我了。往後,我得防著你。」
她聲音轉冷,面色帶笑,看不出真心和假意。
淳于焰也是如此,二人四目相對,眼裡有拉絲般的情緒,在雨聲里你來我往……
「世子!」殷幼的聲音突然傳來,帶著焦灼,打斷了室內劍拔弩張的對視。
「世子不好了,裴獗帶兵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