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蘊點點頭,示意邢丙來分發鐵器,然後帶賀洽回莊子。
奉上茶水,她問:「西京那邊,沒什麼麻煩吧?」
「沒有沒有。」賀洽輕輕搖手,示意書吏將隨身帶來的卷宗放在她的面前。
賀洽看著馮蘊明亮的眼睛,微微一笑:「冊錄、文書,朝廷的批覆,全在這裡,王妃請過目。」
馮蘊道:「有勞刺史君。」
賀洽是裴獗的嫡系,跟馮蘊說話,很是直接,看她翻閱冊錄,遲疑一下便道:
「有一點我要事先言明,人既然由王妃帶去了,責任便在王妃。往後再有什麼,刺史府可不管。」
馮蘊笑著撩起眼睛,「府庫這麼缺糧嗎?刺史君怎生一副無米下鍋的樣子?」
賀洽嘆息一聲,「可不嗎?信州各郡在戰亂後,府庫大多空虛,民間減免了賦稅,商鋪尚無經營,又遇上大雪災年,錢糧都收不上來,吃飯都成問題,哪裡都是伸手要錢要糧的人……」
「慢慢來。百廢待興,靜待時日。」
馮蘊知道形勢的嚴峻,又緩緩笑問:「西京如今是敖公主事?」
賀洽點點頭,「大王出征在外,端太后是不管事的,敖相頭髮都要愁白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一個新朝的建立和發展,不是那麼容易的,敖政帶著一批新的同僚,且不說別的,政令下達都須得時間來磨合,可以說是處處有掣肘。
不過這些都不是馮蘊眼下該管、可以管的事情。
她玩笑道:「說了讓你們學學李宗訓。」
一看賀洽露出窘態,她指著冊錄道:「人都在這裡吧?」
賀洽點頭,遲疑了一下才道:「都是些作奸犯科之輩,可要我留一些差人替你看管?」
馮蘊嘴角輕輕一抿,緩緩搖頭:「說是作奸犯科,也無非偷摸扒竊,維持生計,不算大奸大惡。」
賀洽嘆息幾聲,感慨世道艱難。
馮蘊從他話里聽出餘味,淡淡一笑,「刺史君放一百個心吧。你交到我手頭這五百人,全由我管,定不會讓你費半點心。」
賀洽老懷安慰。
末了,低頭飲口茶,不知想到什麼,又突然眯起眼,神神秘秘地道:
「冒昧問一句,長門這莊子裡,到底囤了多少糧食?」
馮蘊沒想到他會問這個,怔了怔,笑著眯起眼。
「也是青黃不接,再想辦法吧。」
賀洽摸了摸鬍鬚,望著她,「我可聽外面的人說了,長門地窖都挖到第三層了,部曲都發展到了三五百人。不說別的,這麼多人當是吃飯,就得浪費多少糧食……」
馮蘊心裡暗驚一下,臉上不露聲色。
「不瞞刺史君,單說部曲是沒有三百人的,不過加上莊子裡的仆女僕婦雜役小廝,還有鋪子上、工坊里的,林林總總的人加起來,那三百人是有多。」
頓了頓,又笑道:「可是有人在刺史君面前說了什麼?」
賀洽搖搖頭,聲音變得低沉,「賀某隻是好奇,王妃是如何管這麼多人要吃要喝的……」
馮蘊笑了起來,「刺史君管轄五郡,十數萬人尚且遊刃有餘,我一個小小的長門莊,幾百人而已,又有何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