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時間,他的面容在心裡,好似都淡了些……
每每在恍惚間想起這個男人的時候,率先跳入腦海的,也是他的氣息、體溫、緊實的懷抱,還有他低喚「蘊娘」的聲音……
「雍懷王到——」
一聲唱響。
馮蘊回過神,抬頭看去。
裴獗帶著數十侍從,風塵僕僕,如同浪潮滾滾,由遠及近,疾馳而來。
十月的風,已有寒意,士兵們的面容,在冷風裡掠過,十分模糊,但披甲持銳,軍容整齊的樣子,極為震憾。
眾人當即斂目,整理衣冠,齊齊拜下。
「恭迎雍懷王!」
「馭——」
塵土飛揚而起,裴獗勒住馬繩,高踞馬上,視線掃過人群,定格在馮蘊的身上。
「免禮。」
馮蘊抬頭,與他目光交會。
她微微一笑。
裴獗嘴唇牽動一下,執著韁繩緩緩朝她走來。
眾人的目光紛紛朝他們看來。
高大威武的雍懷王,矜嬌絕艷的雍懷王妃,他們看上去那樣耀眼,連天際的霞光都被比了下去……
馮蘊嘴角揚起的笑容。
「大王。」
裴獗低下頭來,端詳著她。
眾人屏緊了呼吸,馮蘊也一動不動,心莫名繃緊,連呼吸都感覺吃緊了。
只見他微微揚唇,「回去再說。」
他聲音淡淡的,和煦的,沙啞至極。
眾人下意識地鬆口氣。
賀洽道:「回城。」
人群從中分開。
裴獗一馬當先走在前面。
然後,人群潮水一般跟在他身後,慢慢往前,湧入大開的安渡城門。
馮蘊坐在來時的馬車上。
掀開一角車簾,她可以清楚地看見前方被人群簇擁的男人……
此刻的裴獗,身上有一種濃烈到無法掩飾的氣場,一個背影,便壓住了所有人的光芒。
馮蘊看著這樣的他,想著上輩子的他。
那時候的裴獗,也威風八面,可還是有很多不同。
大概是權力為男人帶來的改變,大將軍和大將軍王的不同,權臣和攝政權臣的不同……
以前,裴獗是殺人的刀,沙場喋血,只為忠義。
現在,同樣是從屍山血海里殺出來的大將軍王,更像蒼穹上的烈日,耀眼奪目,籠罩著大晉王朝,所有人都得以他的意志為意志……
他的一言一行,決定著這個國家的命運和萬民的榮辱。
他不是皇帝。
但他離皇帝只有一張椅子的距離……
闊別數月再見,他身上這種逼人的壓迫感,更強烈了。
就連賀洽和信州官員這次出城相迎,都跟以往不同,他們小心翼翼,態度也更為微妙……
馮蘊甚至敏感地察覺到,有什麼東西已破繭而出,只等裴獗率兵攻入鄴城,一切便會塵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