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晨起依舊戴了一頂白紗帷帽,馮敬廷有些看不清她的臉。
「阿父,是陛下指派,而非大伯心意。」
馮敬廷全然沒有聽明白馮瑩話里的意思,焦急地道:「事情不出也已經出了,為今之計,還是先看看陛下的意思再說吧。你們先回去,阿父走了,不好讓陛下久等。」
馮瑩點點頭。
看馮敬廷要轉身走,又一把抓住他的袖子。
「阿父。」
馮敬廷察覺出她的異樣,眉眼一凝,「怎麼了?」
馮瑩道:「無論陛下說什麼,你萬勿頂撞,以保大伯平安回來為要。」
馮敬廷覺得她今日極是囉唆。
皇帝等這麼久了,她還在絮叨。
馮瑩平常就極得馮敬堯喜歡,她對大伯的尊敬,也遠勝於他這個沒什麼本事的親爹,這原就讓馮敬廷很不舒服,此刻的再三叮囑,更是令他不滿。
「你大伯是我大哥,若能救他,我還會不救嗎?真是婦人之見。」
馮敬廷抽出袖口,拉著臉掉頭走了。
馮瑩站在原地,慢慢收手,攥緊了拳心。
她的直覺,是很準的。從蕭呈派馮敬堯出使那時,她心下便隱隱不安了。
大伯身居要職,手頭政事一堆。就算晉朝新帝登基是大事,也不一定非得派大伯前去不可。
隨便在皇室找個皇子,或者派個國公,都是體面的,為何非得要大伯前去?
這些年來,馮家子弟入朝的入朝,擢升的擢升,無不承得蔭庇,可以說,蕭呈登基,許州馮氏一門,榮極鼎盛,顯赫一時。
要是再出一個皇后,自然會錦上添花。
因此,大伯聯絡了不少朝中大臣,多次上奏,要蕭呈立她為後……
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大伯卻被差遣出使西京。
馮瑩很希望是自己的猜測有誤,可狂亂的心跳又叫囂著,讓她不得不懷疑……蕭呈是故意的。
他早已不是當初的蕭呈。
高坐龍椅,也不想再受馮家掣肘。
馮瑩不讀史書,可也聽過不少前朝舊事。多少從龍之功,最後都變成了功高蓋主,多少忠臣良將,最後都成了皇帝的眼中釘,肉中刺。
她其實一直害怕馮家會走上這條路,無數次提醒馮家人謹慎行事,內斂鋒芒,莫露驕態……
可惜,家業大了,人丁多了,莫說那些堂兄弟,就連她的母親,也時常按捺不住地飄起來,惹出不少事端……
這些事,陛下心裡都記著呢。
馮瑩心底冰涼,朝東閣的窗戶望一眼,默默退下。
剛出顯陽殿,就看到站在晨曦里的大滿。
馮瑩一言不發。
大滿冷冷掀唇,嘲笑地看著她,款款走來。
「天不亮貴妃就從顯陽殿出來了……這是昨夜侍寢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