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蘊沒有動彈,手上緊握的匕首,是裴獗所贈的翦水……
削鐵如泥。
刀身輕盈。
匕首在她身上藏了許久,從未有一刻離身。
其實有過很多機會,她可以將它捅入溫行溯的胸膛。
她沒有那麼做。
一是不能全身而退。
二是沒有決心……
直到看見裴獗的辟雍劍揚起,就要血濺當場。
她拔刀義無反顧。
「母后!」
瑞寶的呼喚從遙遠的城樓上傳來。
「母后,我來救你。」
馮蘊依稀聽見兒子的聲音,抬眼卻看不見。
她很累了,又乏又累,身體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拉扯著,也往下倒。
一隻胳膊橫了過來,將她攬到踏雪的馬頭。
裴獗把刀從她的手上奪過去,低低道:「好蘊娘,受苦了。」
馮蘊貼著他的胸膛,軟綿綿靠著,動彈不了半分。
那麼久不見,本該激動萬分。
但她興奮不起來。
沒有因為方才兩個人在千鈞一髮中的默契而興奮。
也沒有因為溫行溯的敗北而雀躍。
她慢慢抱住他的腰,「我好難受啊,裴獗。」
裴獗摟緊她,「我知道。」
她親手殺了溫行溯……
沒有比這更讓她難受的了。
裴獗慢慢將手蓋在她的眼睛上,將人擁入懷裡,策馬離開。
不敢讓她看到亂兵中,馬蹄踩在溫行溯身上的樣子。
「看瑞寶去吧。」
馮蘊沒有說話,緊緊抱住他,無聲無息。
成王敗寇,也沒有什麼可說的了。
-
璟寧八年這場戰爭,以一個令人始料未及的方式結束了。
那場仗,屍橫遍野。
當溫行溯的屍體從屍堆里翻找出來時,人們發現,他身上最致命的傷,不是馮蘊捅的那一刀,而是混亂中的馬匹踩踏所致。
縱橫天下的一代儒將。
死在了亂軍中。
死前,沒有留下一句話。
溫行溯陣亡後,裴獗用了不到五天便全線擊敗了安渡軍十幾萬殘部。
那些天,據當地的百姓說,令人畏懼的慘叫聲一直迴蕩在安渡郡上空,空氣里仿佛都飄著血腥味,讓人頭皮發麻。
不成功,便成仁,安渡軍沒有支援,沒有援兵,註定成為被歷史拋棄的那一方,為也許連他們自己都說不清楚的野心死殉。
「楊圻戰死。」
「申屠炯被俘,自戕陣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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