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竹緩慢地轉動黯淡無光的眼珠,像長時間未啟動的生鏽機器,目光順著水瓶看向蹲在面前的人。
溫竹孱弱的睫毛微垂,乾燥泛白的唇瓣動了動,他從喉尖吐出一個低啞乾澀的音節。
「…好。」
人在極度擔憂和恐懼的時候是會忽視自身的需求,即便很渴也沒有絲毫要喝水的欲望。
昨晚從發生車禍到江大哥被緊急送進醫院手術室搶救的幾個多小時裡,他內心充斥著焦慮不安和恐慌害怕,他感覺天都塌了,窒息和壓抑像一團有毒的黑霧籠罩在心頭,讓他喘不過氣。
萬幸最後江大哥被救回來了,只是人還昏迷躺在重症監護室里。
清涼的水滑過乾澀的喉嚨,像乾涸許龜裂的田野遇上了雨露甘霖,溫竹一口氣喝了半瓶水才停了下來。
江司洛把水瓶蓋好。
看向溫竹扭傷的左腳,上面裹著紗布並沒有穿鞋,江司洛動作輕柔地將溫竹的右鞋也脫掉,給他換上了一雙拖鞋。
溫竹垂眸靜靜地看著他的動作,沒有出聲。
目光掠過他血跡斑斑的校服,江司洛輕聲又道:「去換套衣服好嗎?我給你拿了衣服。」
溫竹垂頭看了眼身衣服上嚇人的血跡,這些血都是江大哥的,當時他跑過去後發現江大哥的呼吸和頸動脈搏都停了,他一邊恐慌地撥打急救電話一邊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給江大哥做心肺復甦,身上的血都是那時候沾上的。
溫竹看了眼重症監護室門口,神色有些猶豫。
江司洛知道他的擔憂。
「重症監護室里留有家屬電話,大哥有情況的話他們會打電話給家屬的,我們換完衣服就回來,不會耽擱太多時間的。」
江司洛頓了一下往左側看了一眼,「而且大哥的朋友還在這,他會幫忙看的。」
半個小時前,大哥手術成功後轉入了重症監護室。
由於暫時不能進去探視,他爸爸就讓其他人都回去了。
除了他和溫竹留在重症監護室外,還有一個人也一直沒有走,那是大哥其中一個好友叫封驚羿,江司洛在小學的時候就認識他了。
溫竹順著江司洛的目光,看向坐在斜對面椅子上的男人。
他知道這人是江大哥被送進手術室半個小時後火急火燎跑過來的,一來就急切地抓著江司洛肩膀問江大哥的情況,之後又去安慰江叔叔和江阿姨。
他長得很高很帥,五官深邃冷艷,一頭半長黑色狼尾剛好覆在後脖子上,左耳戴著一顆黑色耳釘,整個人看起來很酷但又很不好惹。
他應該來得很急,身上穿著淺灰色真絲睡衣,腳下踏著一黑一白的兩隻拖鞋。
當時江大哥還在搶救中,溫竹早已嚇得驚魂未定整個人都恍恍惚惚的,身體裡繃緊著一條脆弱的神經,身體發軟蹲在過道上,其實沒怎麼注意這個人的。
但這個男人穿著一黑一白的拖鞋在他面前走動了好多來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