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聲:「?」
顧清暉在一旁靜靜看著。
楚熄年紀小,性格活潑。偶爾有些惡聲惡氣,但從不對江聲這樣。
大概他們真的很合得來。
顧清暉在這時候想到他失控的導火索……那場雙人約會。
他們這樣合拍,隨便的一個對視,都會讓人覺得下一秒是不是要告白。氣氛實在好到誇張,好像一切都能變得理所當然。
顧清暉抬手整理了一下袖口。手腕力度牽扯著繩索,江聲被他帶動地靠近兩步。
他看著江聲,那雙眼睛正望著他,有些茫然。
江聲和年少時沒有多少改變。
微翹起的眼尾理應顯得多情,卻奇怪地帶著純良,細細想來大概是因為他的眼珠。清澈烏黑,浮著光的時候安靜又漂亮,好像一眼能看透。
能被看透的人,大概總是更容易讓人交付信任。
在學生時候江聲就總是被偏愛,他人緣好,一堆人以他馬首是瞻。但每次犯錯,江聲總是被最快被放出來的那個。他站在那裡低下頭乖乖地背著手認錯,說下次再也不啦,態度積極端正,誠懇又乖巧,根本沒有老師能不對他心軟。
在年少的顧清暉那裡也是。江聲犯懶的時候總會抱著作業找上門,要他幫忙做,謝之暉說這不合規矩,江聲就用那種靜悄悄的、安靜的、純良的眼神看他,叫他的名字。
很奇怪。
說不定謝之暉就是冥冥中等著那一刻。
江聲一喊他,他就會變成被人用名字馴化的狗,色厲內荏地走過去。
那樣乖乖的純良的江聲,離開小城的時候,謝之暉騎著自行車追了很遠,都沒等到他回頭。
背包散開了,幫江聲做的卷子飛了一路,他想,萬一江聲解氣了就會回來。於是又撿了一路,回去攤開,鋪平,仔細擦掉那些車軲轆印。
那些過去,顧清暉曾以為自己已經看開了。
因為他的理念是「失去即永存」。
這一觀點在他的作品裡被很好地表達了出來。很多影評人稱他為缺憾美學的擁躉,因為他在細枝末節里無時不在強調他偏愛的那種表達——主人公第一幕遺失的寶物,在第三幕被他尋回後、在掌心永遠地破碎,以精神符號的意義留存,最終無可抵抗地被遺忘。
顧清暉會藉此預示電影主角的成長弧光,一些必要的犧牲和勝利假象對他造成的改變,以銜接結局的挑戰。
當看到江聲的鼓棒像是魔法棒那樣指向楚熄,光束順著他的手聚焦在楚熄的臉的那一刻——
那種刻畫手法顧清暉掌鏡的時候運用過,只代表一個意思。
青睞。
那張年輕的臉,十幾歲的臉,和少年謝之暉差不多年紀的臉。
——在那一瞬間的電光火石里,像是見證一粒種子的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