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閉了下眼,用力地把胸口湧起的情緒壓下去,「抱歉,我剛剛不該這麼說。」
林回視線轉回來,輕輕地說,「沒關係,本來也是事實。」
卜繪沉默。他微微咬著牙,垂著眼皮嘖了聲,懶散地輕笑,「你和江聲很久沒見,應該有話要說?我……那邊還有點事,我離開一下。」
枯峭的目光瞥了一眼江聲的背影。
江聲顯然不太鎮定,死死拽著許鏡危的袖口,揉得皺皺巴巴。
卜繪手也緊緊收緊了一下,眼珠的轉動都無比僵硬,手背上線條銳利的刺青隨著筋骨律動微微起伏。
他在林回平靜甚至帶著歉意的目光中,無法控制地感覺到喉嚨乾澀。血管里像是包裹著岩漿,整具軀體都要在罪惡感中融化垮塌,呼吸都帶著乾燥的熱氣。
林回看出來了嗎?
應該看出來了。
卜繪轉身離開,銀色的碎發揚起,腳步越發快。幾乎像是背後有什麼洪水猛獸在追著他一般。
怎麼可能看不出來,林回是遲鈍,又不是傻子。
他在林回面前暴露出問題並不是一次兩次,林回看節目的時候應該也……
腦袋裡面的東西十分紊亂。
有理智在質問他,做過界的行為、打過界的賭約的時候,林回看到會有多痛苦。
有情感在袒護,說人的本性就是利己。他優先考慮自己的感受又有什麼錯。
太亂了,像是什麼東西都被架在火上烤著,審判著。
燒出的氣體有難聞的氣味,凝結成扭曲的灰燼。
林回為什麼要露出那種歉疚的目光。
他覺得是自己的問題,是因為他的存在,才讓卜繪覺得負擔,從而沒辦法好好和江聲相處嗎。
還是因為他明知道卜繪想和江聲呆在一起,卻因為自己的私心,只能允許卜繪悄悄離開,覺得自己的出現是一種多餘嗎。
為什麼要用那樣的目光看著他,而不是瘋狂的、帶著恨意的、充滿責怪和怨氣的。
讓卜繪真的沒辦法忽視自己的罪惡感,真的沒辦法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走到僻靜的角落,卜繪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走出去很遠。
他煩悶地看著人流涌動往外走,想把江聲這個名字從頭腦中剔除都做不到,因為過往人群產生的每一段噪音,都涵蓋江聲的名字。
高瘦頎長的青年靠著牆壁,沉默地抽出口袋裡的煙盒,修長的手指把煙夾在指間。
江聲不喜歡他抽菸,卜繪又在這段時間偏偏和江聲住在一起,硬生生嚼著糖塊把菸癮止住。雖然總是覺得很不耐煩,又覺得江聲管得太多,但不知道為什麼又在聽他的話。
這會兒,一切情緒,一切癮症,全部都無法控制地反撲了上來。
面門火熱,喉嚨乾澀火辣。
點燃香菸,卜繪盯著明滅的閃爍光暈看,眉頭擰得很死。他恍惚地想,被江聲聞到味道,一定又不肯讓他睡在他旁邊的地上。
脾氣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