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餚一道道地送上來,江聲一刻不停地嘀嘀咕咕,楚漆則負責把菜一道一道地從速度緩慢的傳送帶取出放在桌面。
「我一直覺得聲聲是很神奇的人。」他倏然說。
楚漆給了江聲一個出乎意料又毫不沾邊的回答。
江聲:「嗯?」
「有些懶。和懶惰相悖的是你總是很樂意不計風險也不在乎旁人眼光地嘗試,因為你有著比懶惰更重的好奇心。」
和江聲相處很多年,楚漆總覺得自己不夠了解他。可這是基於貪心,因為他無論怎麼都覺得不夠。實際上,他對江聲的熟悉已經足夠積累形成一座巨山。
「你或許不知道,我前不久和楚熄聊過。」
江聲更詫異了:「啊?」
楚漆和楚熄現在的關係很奇怪。表面相安無事,又在生意場上針鋒相對。楚漆能猜到楚熄希望從他手中攫取更多權利和金錢,他要做一個站在金字塔尖的人,而非一個沒用的小狗。
除開這些,他們是曾經明爭暗鬥,但現在都是被拋棄的人。
某些時刻,楚漆能夠理解楚熄在想什麼,因為他也在思念同一個人,侷促地無法前進不敢後退的心情他也有過。看到同樣的遭遇降臨在自己的胞弟身上,他卻沒有同情。楚漆是有私心的人,他在幸災樂禍,感到罪惡的竊喜和高高在上的蔑視,他冷漠地看著他,心裡在想,看吧,我說過,你也會淪落到這一步的。
「他說,你很想知道自己到底適合呆在什麼地方,你想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什麼是永遠不會被你厭倦的。」
江聲對世界懷抱一種懵懂的感觸,他伸出手觸摸風,想著鳥飛翔的時候會是什麼心情,於是給自己裝上羽翼。看著廣袤無垠的海洋,也會因為一時的心情選擇與群魚同游成為大海的一份子。
「你需要不斷地走出一步又一步,才能夠判斷自己是否適合一個地方,是否會喜歡一個人。」
江聲撐著臉盯著他看,帽子墨鏡口罩都放在一邊,銀髮紮成馬尾順著椅背和脊背流淌。一張漂亮又輪廓分明的臉龐映著包廂溫暖的光亮,靜靜地看著他。
注視江聲或者被他注視的時候,淪陷在膚淺的心動里簡直是再輕鬆不過的事情。
楚漆沒有打破這樣的氛圍。
他們之間不會再有沉重的感情、沉重的氛圍,讓他聆聽江聲的抱怨和傾訴,一切都好像回到了過去。在前往學校的車裡,清晨霧蒙蒙的路燈下,江聲會靠在他的肩膀說不想上學。
現在也好像差不多。
在說,不想上班。討厭交際。
「篤——」
茶杯碰到木質桌面輕微而沉悶的響聲,楚漆把一杯茶水輕推到江聲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