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我的插手,顏洄那個世界的人不至於被當做實驗品……很多人其實能有機會活下來。」
烏望的目光掃過扶光的胸口,微微眯起眼:「——你是真的有負罪感?」
扶光盯著烏望的眼睛看了片刻,忽而坦然地微笑起來:「不。」
或許是因為跟腳是冷血動物吧,哪怕被闓陽溫暖了那麼多年,他心裡在意的東西依舊很少。
世間的道義教導他,為人當孝悌、當友善、當懷天下,他便一一照做。
但如果他真在乎這些,當年查知父母之死是東君一手造成的之後,他不會對殘殺百姓的東君留手。
之前在蟲巢副本中,他也不會懷抱著寧可錯殺,不肯放過的念頭對著小桃等人下手。
他的懊悔、後怕,從不是因為自己的行為過格,而是害怕這些過格的行為可能招致不夜侯繃斷,用以凝聚東君魂魄的詛咒失效。
扶光錯開了與烏望的對視:「查到第三座燈塔的情況,已經在很久之後。我動身去救了顏洄,確認懷表回溯招致老化的確是因我而起……」
那之後,他惶惶了很久。
他的確沒有動手害人,但因果不是這麼算的。
他沒有良心上的自我譴責,卻日夜不安於不夜侯是否會因此判處他招致大量無辜之人死亡,罪因纏身;現在沒有判,是不是因為因此而死的人還不夠多。
或許在某天,駱駝背上壓上了最後一根稻草,不夜侯就會判定他的罪,欲將他處決——
「你還會害怕不夜侯嗎?」烏望看著扶光的眼神不斷變換,像是平生頭一次重新認識了這個在他面前偽裝得天衣無縫的弟子,「憑你現在的實力,早就可以扯斷擺脫它。」
扶光的手在冰層之下握過來,帶著幾分小心的試探討好:「可你知道的,我不想讓它被繃斷。」
烏望淡淡道:「不扯斷,難道真處決了,你還真打算被它絞死?」
「有何不可?」扶光纏著他的手指,「本來我也沒有什麼在意的人。如果師父都不在了,活著和死了有什麼區別?」
「……」烏望的唇張了張,「當年你在神宮修行,天天往山下跑時可不是這麼說的。一天到晚說山下的人間煙火,說山下的人情味十足——」
「那是不想師父修無情道。」扶光的手指纏得更緊了些,「我說的都是真的,不然也不必將自己的心臟煉製成洞天福地,去收容龍神大陸上那些倖存者,也不必到處尋找第三世界還活著的人,將他們送進洞天福地。」
他在如此漫長的歲月里,違逆著薄涼的本性,做出的每一件善事,行事間的每一分謹慎,不過都是為了維護這樣一根困縛住他的鎖鏈,維繫能再見到故人的一線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