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低低的、悶悶的嗚咽在孟彰喉嚨深處擠出。
俑人梧卻根本沒有收斂的意思。
待孟彰的身體都支撐不住壓力,搖搖欲墜的時候,俑人梧才別開了目光。
他將案上的燭台拿在手裡,然後站直身體。
“阿彰。”俑人梧喚了一聲,那聲音里的溫度竟然與他平常面對孟彰時候沒有任何的不同。
如果不看孟彰自己魂體那止不住的、應激性的顫抖的話,任誰來看,都不會對書房裡的這一幕有任何多餘的猜測。
“阿彰,抬起頭來看我。”
孟彰極力穩定心神,以安撫自己仍在不斷顫抖的魂體。
這很難,可孟彰仍舊做到了。
他抬起白慘慘的、蒙著厚重病氣的臉。
這也是他的本相,是他死亡那一刻被凝固的模樣。
“……阿祖。”他看著他,喚道。
“阿彰。”俑人梧手上拿著燭台,面容被燭台的火光照得異常的清晰,但孟彰卻只覺得自己看得還不夠清楚,若不然……
他眼裡、心裡所見的這張面容,又怎麼會套著另一個表情?
他迎著俑人梧目光的那雙眼睛裡,瞳孔一陣陣收縮,儼然是被過度驚嚇的結果。
俑人梧仍自直視著他,似乎完全沒有看見孟彰此刻的狼狽。
“我以為你知道,你其實已經沒有了退路。”他道。
孟彰瞳孔又是一陣陣緊縮,抿緊了唇沒說話。
但在這一層層外相、心情遮掩的最深處,有一個聲音在平靜地反駁著。
在修行道路上、在孟氏一族族中身份處,他確實沒有退路。有,他也不會選。因為那不是退路,那是在退讓。
有很多事,在人的一生中,是絕對不能退讓的。
這一點他很清楚。
然而,那並不代表著他就不能換一種方法去做事。
“阿祖……”孟彰想要跟俑人梧仔細分說,俑人梧微微頜首,看著他。
孟彰深吸一口氣,就像是生前一樣。
“阿祖,孫兒想將更多的時間和心力放在修行與讀書上,所以孫兒是不是能夠將那些人際來往的事情移交給別的什麼人來處理?”
這個話題,其實還是上一個話題“尋人幫忙搭一把手”的延續。又或者說,是更進一步。
單單只是尋人幫忙搭一把手的話,那麼主理這些人情來往的事情的,仍然是孟彰自己。他找來幫忙的不過是幫著處理些細枝末節的事情而已,碰上稍為有一點份量的人,也仍舊得孟彰自己來出面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