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大王,”那近侍並不擔心殷壽會被接下來的這個問題激怒,“眼下這晉朝,已是朝臣同主君兩廂對峙之勢……”
“明明是朝中不穩、宗室生有異心的格局,這司馬檐卻還要激發皇庭龍氣,妄圖用皇庭龍氣的霸烈強悍懾服一切不臣,將所有矛盾與衝突重新遮掩過去,他真就不擔心會走上我們殷商的老路?”
這近侍果真不愧是待在殷壽身邊數百年的人物,確實很是了解他,起碼了解現在的殷壽。
即便近侍話語間已然提及了殷壽當年的失敗,他竟也沒有生氣。
“誰說他就不擔心呢?”殷壽笑著反問道。
近侍聽得這個問題,不由得怔了怔,隨後更是下意識地往那條方才咆哮天地的九爪神龍所在看去一眼。
“司馬檐是一朝之主,一國之主。”殷壽道,“不論他心中是否擔心什麼,他都不能在面上露怯。尤其不能在他的朝臣面前露怯。”
殷壽顯然對司馬檐此刻的境況和處理看得很是清楚。
“不能……露怯?”那近侍喃喃問道。
殷壽麵不改色回答道:“國君和朝臣倘若不能相互扶持,便必定會是彼此最需要警惕的敵人。”
既然是敵人,自然就需要小心防範。
這近侍是殷壽落到陰世殷墟近千年以後才來到他身邊的。這個時候,殷壽一朝朝臣有異心的基本都已經散去,自尋出路,能留在殷壽身邊、留在殷商末代一朝的,基本都是殷壽的忠臣,是以近侍還真沒有見過朝臣與國君針鋒相對、彼此仇視的場面。
然而,這一點也不妨礙近侍理解殷壽的話語。
他本也是個聰明人。
“如此說來,”他道,“司馬晉這一朝接下來的處境,不是會很兇險?”
殷壽嗤笑一聲:“兇險又如何?不兇險又如何?別人或許還有其他的選擇,但這司馬檐……”
“他就算了吧。”
近侍心下默默點頭。
這一切的根由,其實還是在於司馬檐當年承繼大位的方式上。
他的大位,可是憑藉著司馬昭嫡長子的名分生生從他那過繼給伯父司馬師的弟弟手上搶過來的。有這樣一出在前,司馬檐又怎麼能不想盡辦法去維護嫡長子繼承制?
但是……
近侍覷了殷壽一眼,見他此刻心情不算太差,便放心問道:“可是大王,我看那晉武帝司馬檐,似乎並不如何擔心朝堂內外的局勢?他是不是……還有別的什麼倚仗?”
“倚仗?他麼?”殷壽麵色一動,似有些古怪,但還是道,“勉強算是有的吧。”
“啊?”近侍發出一個單音,又快速在腦海中翻轉過晉武帝司馬檐的資料。
殷壽低頭收回視線,重新提起毫筆,凝神去看手邊的文書。
不錯,就是毫筆和文書。
別看他們這些都是上古時代的先輩,在生時常用的都是那不甚便利的刀筆和竹簡,就以為他們對後人逐步發展出來的這些文房書寶等等便利物什都不怎麼熟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