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說家入不了上流,登不得那大雅之堂,更需要一個極其嚴苛的發展空間,那你們史家呢?”
“你們史家倒是雅正端重了,可你們不也一樣在亂世里沒有多少伸手的空間?!哦,我這竟被你給氣瘋了,連話都沒說對,對於你們史家來說,亂世與盛世原沒什麼區別,都是一樣的。”
史家,執筆刻青史,不掩功不避過,旨在為後人記錄族群綿延、存續間發生的種種過往,既為族群儲存過往,也為族人指引未來。
背負如此重責,史家之人自然享有特權。普天之下,但凡是他們炎黃人族族群的聚居地,就沒有史家之人不能去的地方。哪怕是皇座左右,不論坐在上頭的人是何等品格,賢明也好,昏庸也罷,亦同樣有他們史家的人在側旁錄書。
史家不可謂不貴重,史家之人亦不可謂不清貴。
可那又如何?這等待遇、這等優容,仍舊遮掩不了史家之人的局限。
——一應好與壞、錯與對,他們史家都只能旁觀,只能記錄,卻不能插手。
插手了,就不復客觀,就有了偏好與傾向。如此,還要怎麼公正將曾經發生過的一切傳敘後世,指引後人?
“我小說家再是不入流,再是魚龍混雜,也仍然可以插手世間諸事,但你們史家……”
小說家的先賢嗤笑一聲,又問:“你們難道就適合孟彰那小孩兒了嗎?你以為孟彰那小孩兒是能像你們這些人一樣,能冷眼看著這一切發生,然後在史書上用刀筆冷冷刻下幾行文字?!”
“倘若你們真是打的這個主意,我勸你們且早早罷了吧,莫要讓自家的後輩瞧不起你等。”
這回便輪到史家先賢沉默無聲了。
小說家先賢斜眼看過去,哪怕對面史家先賢的臉色未曾有過分毫的波動,也仍舊沒能影響到他的心情。
“你說得沒錯,但有一點你沒想明白,”史家先賢忽然開口,他凝望著滿眼愕然的小說家先賢,“整個族群諸多流派之中,唯有我史家,能夠給予孟彰這小孩兒絕對的庇護,讓他脫出這一趟亂爭的政局,真正地做他想做的事情。”
小說家先賢仍然怔怔地看著史家的先賢。
“說到底,”史家先賢卻已經不再看小說家先賢了,他轉過目光去,看了看洛陽中金鑾殿的位置,隨後目光又往宮城的各處宮殿群落一一看過去,“接下來我族群裡面對的劫數,其實仍是我族群內部的亂爭。”
“哪怕可能會有異族翻攪進來,事實上他們也已經成為了我炎黃人族族群的一部分,只是那些異族身上還餘留了野性未曾徹底馴服罷了。”
史家先賢的那雙眼睛眸光湛湛,仿佛洞穿了過去與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