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早已停止跳動的心腔位置此刻竟然似乎也隱隱傳出了一陣陣急促的跳動。
謝遠後知後覺地明白,這不過是他的錯覺。
但他來不及去想這些,他整個人的心神都被一種陡然升騰的恐懼給撅住了。
他久久地、久久地說不出話來。
比充作奴隸更直接、更粗暴、更血腥的是什麼呢?
充作食物。
被充作食物……
莫要說這不可能。
謝遠是讀過史書的世家子,史書里曾明白地寫下過“歲大飢,人相食”的字句。
哪怕不去翻厚重的史書,只看這世道、這地界,謝遠也看見過因為饑荒而被充作菜羊的小孩兒的陰靈。
九州地界中的炎黃人族尚且有此等惡事,何況是比之炎黃要粗蠻凶戾得多的草原五胡異族?
謝遠只覺得自己眼前所見儘是血色。
他面上修出的人氣盡皆褪去,顯露出來的是青白青白的陰靈身相。
他的異樣如此明顯,以至於邊上一直留心著他的諸多先生大家也都被驚住了,莫名地就從謝遠身上捕捉到了某種不可明言的提示,於是也陸陸續續地想到了一個相同的方向。
整個草亭里都沉默了下來。
除了那不斷呼刮而過的陰風寒風以外,幾乎再沒有聽到任何的動靜。
“阿彰你說得很對,”一位先生霍然道,“草原上的五胡異族,確實很需要教化。”
另一位先生也道:“開蒙昧於混沌,馴凶蠻於粗暴,說來也是我們這些備受庭訓的人該做的事情呢。”
“不錯,如果我們能做到,說不得這也會是我們的一番功績呢!”
孟彰和謝遠同時往這些說話的先生大家們看了過去。
但就在這時,邊上卻也有另一位先生說話:“我覺得這件事情,我們還是需要從長計議的好。”
草亭中的各位先生大家一時盡都停住話頭,往那位先生看過去。
孟彰和謝遠對視了一眼,都做好了準備。
此番大家不過是商量討論著行事的,該得要有分寸,很不必直接吵鬧乃至大打出手。
孰料孟彰和謝遠擔心他,那位先生卻不擔心他自己,他甚至還很平淡坦蕩地說道:“你們也不是年輕氣盛的少年郎君,該知道事情想要做成,急不來,也不能急,須得慢慢籌劃才對。”
“譬如,草原里的異族部落那樣多,我們該要從哪一個部落著手?”他看著一位先生問。
“又譬如,我們要教化草原各部落,更易他們的風俗,是不是該連同現下居住在長城內外的這些五胡異族也都一起教化?”他又轉眼看向下一位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