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自然是再好不過。”孟彰當即催謝遠,“快些開始,快些開始,也叫我看看你這些年的長進。”
謝遠一笑,果真就抱了寶琴在膝上,低頭長手拂過琴弦,拉出一串清且悠的悅耳琴音。
孟彰聽著琴音,似乎看到了蒼茫山海。
琴音再變,不似早先清悠,更多的是短促,是激烈,是哀戚。
孟彰眼前若隱若現的山海也變作了九州紅塵,變作了壽短命哀的黎民百姓。
這些黎民百姓為食宿操勞,為醫藥發愁,為碎銀奔忙,最後,又都在各種各樣的變故中落入了靜寂的死亡和昏沉的游離中。等他們終於找回自己的神智,確定自己已經變成了陰靈,他們又開始忙慌忙亂地要在這陌生又熟悉的陰世天地里安置自己,憂心陽世里的親友……
這一首琴曲既短,也長。
等謝遠停下撫琴動作,等孟彰悠悠回神的時候,孟彰嘗到了自舌尖處迸出的苦味。
苦,太苦了,苦得孟彰眼中都不覺泛起了淚花。
“這首琴曲,”孟彰擦去眼角的淚,問,“你有名字了嗎?”
謝遠看著孟彰的動作,眼中驚喜更甚。
聽得孟彰的問題,謝遠當即說:“我初擬的曲名叫《苦》,阿彰你覺得呢?”
孟彰點頭:“確實苦。”
謝遠面上本還餘留著奏琴的心境和情緒,這會兒得了孟彰的肯定又覺得欣喜,臉上表情不免就扭曲了些。
孟彰揚起唇角問他:“所以,還有其他滋味的曲子嗎?”
“有的,有的。”謝遠連連點頭,又開始把雙手按在琴弦上,“我奏給你聽來。”
孟彰點頭,舉起杯盞飲了一口裡頭的茶水。
這一日,孟彰在謝遠府上坐了足有半日余,直到蒼白陰冷的陰日沉落到更厚重的雲霧之後,孟彰才對用帕子仔細清理著寶琴的謝遠說:“我今日來,是要跟你辭行的。”
謝遠的手停了一瞬,險些沒抓住帕子叫它飄了出去。
他再抬起頭看孟彰的時候,面上倒是有了笑容。
“我已經想到了。”頓了頓,他又說,“你大概不知道,關於你,這些年裡各處都很有一些消息。”
孟彰平和看他,並不好奇,也不驚訝,只是耐心聽著。
“最開始的時候,他們都說你是被某些人逼著閉關的;後來又有些人說,你在無邊夢海那邊很是鬧出了一番動靜,很威風呢。再後來,他們又說,你怕是會成為這方天地里下一個飛升的修行者了……”
“你不知道,這最後一個傳言出來的時候,整個陰世天地里,到底有多喧鬧。”
“連陽世天地那邊的動靜以及陰世這邊那些宗室的藩王們的消息,都差點被你的這些傳言給壓過去了。”
孟彰可是陰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