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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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荒唐不计数,白昼绵长,夜间辉煌。
京嘉山上的课程一日日上着,南边的舍院还没修好,葡萄架上的果实已经转紫,夏蝉叫到了尾声。
时节快到秋天,这几个月间发生了几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夏月小考,沐景序依旧甲等第一,这次质疑他的声音小了许多;学府夏日放暑假时,柯鸿雪离了京城,再回临渊学府,新课程已经开了,他迟到了几天。
李文和这段时间与沐景序莫名熟稔了起来,某次他实在没忍住,壮着胆子邀请沐学兄下山喝酒,话说出口却又害怕被训斥,惴惴不安地等了片刻。
对面那人却只是顿了顿,浅浅勾出一个微笑:“好啊。”
夏日花事荼蘼,山路上不时有几片落叶。
秋月皎洁,蒙着一层雾,这算是沐景序入学府以来,第一次参与众人的宴饮聚会,那日下山的人较平时多出许多。
李文和到底是个机灵人,既邀了沐景序,自然再不敢去杨花楼,只在酒楼包了雅间,众人品酒聊天,倒也轻松自在。
府中传言都说沐景序傲慢无礼,可真坐到了一张酒桌上,他们才发现不好接近是真的,但傲慢无礼、趾高气昂,实则一点点都没看见。
沐景序身子不好,席间偶尔咳嗽,李文和特意给他备了清甜的米酒,半点不醉人。
有人来敬酒,他便也受着,听到有趣的话时,也会勾一勾唇以做回应。依旧是刚入学府的疏离模样,但相比起来已然好了许多。
毕竟还在夏天,夜里再凉还是热的,窗户开着,席间众人离了位,沐景序便也倚在窗边,日月星辰似乎都偏爱他,一格狭小的四方窗棱外,明月正高悬,微风轻拂过他的发丝。
沐景序一袭白衣,似月上下来的仙子,停驻人间观一场红尘千万。
不知是谁喝多了酒,趴在桌上见到这一幕,眨了眨眼睛,手指不受控制地往前指,口中低声呢喃:“仙女……仙女来看我了……”
李文和离他最近,吓得一把往他嘴里塞了只膏黄肉肥的螃蟹,赶紧堵住他的嘴巴。
然后心神不宁地往窗边看,发现沐景序神色平常,并未看向这边之后才冷静了下来。
凭良心说,沐学兄长得相当好看,眉目浅淡,不怎么笑,有一种似乎与生俱来的圣洁高贵之感,但也……的的确确是个男子的长相啊。
李文和自问浑书看得不少,却一时间还是理解不了这位色胆包天的同窗,是怎么对着一个男人喊出仙女的。
许是思考疑惑间,打量的眼神停驻得稍久了些,沐景序似有所感,偏过头来,恰好对上他的眼睛。
李文和不知怎地,心中重重一颤,心跳频率有瞬间的节拍错乱。
他稳了稳心神,起身离席,走到沐景序身边。
窗边凉风驱散了夏夜的沉闷,空气中带着草木的香气,好像将要下雨。
李文和问:“席上吵闹,学兄可还适应?”
沐景序闻言,回过头望了一眼这群喝得七倒八歪开始划拳的学子:“还行。”
小的才十六七,大的也不过二十七八,这个年纪便是稳重,也稳不到哪里去。
沐景序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便看到了这些年柯鸿雪生活中的一隅缩影。
但其实阿雪没来。
沐景序想起他还是盛扶泽的那些年,也是日日月月酒席不断,总有人做东,邀他喝酒听曲儿,每一场酒席后,都是算计与争斗。
纵是今日席间你来我往呼朋引伴,明日朝堂之上也可能递出一张弹劾的奏章。
那是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需要细细琢磨的宴席,背后是一族身家乃至一方百姓性命的交锋,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另一个不会被计入史书上,有些荒唐、但又真实存在的朝堂。
所以他很少参加这样什么都不用算计的酒席,耳边那些话语虽然心高气傲,却又稚气满满,透着几分难言的可爱。
沐景序多问了一句:“你们平常聚会也是这样吗?”
李文和做贼心虚,第一反应是瞥了眼窗外杨花楼的方向,又相当迅速地收了回来,若无其事道:“学府课程不忙、或者考学结束的时候,我们偶尔会下山来饮酒,一般也都是这样。”
沐景序被戳中了笑点,眉梢微微向上抬了抬,唇角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抿了口杯中酒液,吞下未出口的重复:偶尔。
这小朋友也挺有意思。
李文和不知他为何好像突然之间心情有些好,但见沐景序唇角微勾,也没忍住略显傻气地笑了笑,耳根有些红。
众人赶在学府落锁之前上山,那点酒意在席间被氛围烘托得无限大,如今山风吹过,倒也清醒几分。
有人望见前方沐景序安静走在山路上的背影,那种一整晚都有不真实的飘忽感落了地,心道这人竟真的跟他们一起喝了场酒。
却还是没忍住,偏过头问李文和:“李兄厉害,小弟佩服,只是不知……你是如何将沐学兄请下山的?”
周围人赶忙将耳朵竖了过来,也实在好奇。
别说他们,就连李文和自己都有些懵。
出言邀请已是豁出了胆子,压根就没想过沐景序真的会应邀,如今事后回想,依旧茫茫然。
他想了半天,坦诚开口,还不忘给他的仙人学兄正名,义正言辞道:“很寻常的一件事,怎么你们一说,好像这般匪夷所思?传言不要乱听,学兄本也就不是多么不好相处的人。”
众人:“……”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各自眼神中看到了一种类似无语的情绪。
最先问话的人甚至想问李文和:你说这话自己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