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葉沒有像往常那樣回應他,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看著他。
沈瀾不介意,他無意識地勾唇,自顧自地問:「你想來也覺得奇怪吧?為何當日你我只是初見,我便對你如此熟稔?」
不僅僅是單純對人的態度熟稔,還對他托以前所未有的信任,信任他一如信任他自己,更對他毫無掩飾,不論是對齊暄的恨意還是對未來的熟知,統統都沒有瞞過他。
他縱容他的接近,縱容他插手他的人生,縱容他一點點侵入他的生命,自然得就像他本來就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他只是宮中一個小小的太監而已,身體殘缺,地位卑賤,如此的優待,對於他這樣一個官家子弟而言近乎天荒夜談,便連當年他們二人最為親近的時候,也沒有到了這個程度。
所以,他一直在試探,而他明明知道,卻根本就不在意,只縱容著他,一切都由著他。
這麼些年來,他蓄意阻止齊暄與他親近,他也就一直有意無意地疏遠著齊暄。
要知道,他可是齊暄的伴讀,齊暄可是他的主子,齊暄對他親近和信任對他的日後很重要。
齊暄若是不能登極也就罷了,可如果最後他登上了帝位,成就一國至尊,得到齊暄信任看重的他便能平步青雲。他是庶子的身份又如何,到了那時,不說沈侍郎府,就算是忠勇公府他也能有說話的地兒!
依著沈瀾的本事,這一點他不可能看不出來,但他就是縱容了牧葉,將一生仕途任由他折騰。
為什麼?
牧葉曾經想了許久,找不到答案。
但他可以性命擔保,沈瀾絕對不是一個目光短淺,行事無章的人。
既如此,那麼原因何在?
疑問再度浮上心頭,快速占據了他所有的心力,讓他分心不得,只能站在那裡,等著沈瀾給他答案。
沈瀾等了一會兒,還是沒有察覺到那人氣息的波動,有些氣餒的同時也有些驕傲。
看,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他還是能這般沉穩平靜,就連那麼一點點細小的波瀾都沒有。
沈瀾勾了勾唇角,笑容里有苦惱也有歡喜。
「自我記事開始,每個夜晚都會有一個夢,夢中,是一個人的一生,完完整整的一生,喜怒哀樂,全都不缺,而那個人,和我幾乎一模一樣。一樣的模樣,一樣的出身。爾後,每日清晨,我自夢中醒來,所有的情感全部消散,就好像根本就不曾體會過,可是,那個人一生的經歷,卻都清清楚楚。一夜又一夜,一年又一年,我都會入夢,沒有一夜例外。這樣的夢,曾經令我很痛苦。我不知道夢中的一切是真是假,我不知道那個人是不是就是我自己,我不知道,那些夢會不會在我身上成真。後來,我漸漸地知道了,其實,那個人,就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