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為什麼我還是救不了……」
江閒將源源不斷的靈力注入到常善身上的兩個血窟窿里,卻仍是阻止不了常善生命的流逝, 靈力順著那血窟窿里流了出去, 沒有一絲停留在常善的傷口上。
他沒發覺到, 他微微發抖的指尖,沾上了鮮血。
是常善的鮮血,還是蛇妖的鮮血,亦或者是……他的鮮血?
江閒只覺他背後的傷口發涼,沒有了知覺, 恍然於冰窟之中, 被狠狠澆了一身冰水。
常善那雙眼越來越模糊, 不再清澈, 不再單純,像是被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紗, 讓人看不清眼底情緒,似乎要消失了, 抓不住、摸不著。
「我要死了嗎?仙君哥哥……」
「不, 你不會死。」江閒說這話的時候,不敢以確定的口吻說, 「我會救你。」
常善究竟能不能被救活,他心知肚明。
他不是第一次見到凡人的性命在他面前流逝了。
大概在兩千年前,他前去誅殺魔族的餘孽,接下了帝君派發的誅魔之任,一刻沒有休息,剛回天外雲鏡就又下凡去了。
他見到過人界的村莊、鎮子生靈塗炭的樣子,那些魔族餘孽肆意橫行,燒殺掠奪,在他眼皮子底下屠殺了一村的百姓。
可他再強大,他只有一人,以他一人的單薄之力無法救下所有人。
他救得了少數,卻救不了大多數,無法顧及全部百姓。
曾經他從魔族手中救下了一個小孩。
小孩的父母被魔族所殺害,家裡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小孩父母的屍體和江閒剛誅殺的魔族屍體擺放在了一起。
江閒剛了結了魔族的性命,被他救下小孩的跌跌撞撞地跑到他父母的身邊,撲通一下跪倒在了被血染紅的泥土地上,膝蓋磕出血,沾上了泥灰,可他顧不上疼痛,他只知道他父母死在了他的面前,他趴在他父母的屍體上,痛哭流涕,泣不成聲。
江閒看了一眼狼狽的小孩。
方才他誅殺的魔族是這個村莊最後一個魔族,他救下的這個小孩,是這個村莊最後一個鮮活的生命。
其他人全都死了,無一活口。
他來得很快了,終是來遲了一步。
小孩的聲音幾近破了音,哭得撕心裂肺:「爹,娘!你們醒醒啊,沒有你們我怎麼活啊——」
江閒待在一旁,靜靜地聽著小孩的痛哭。
他生來沒有父母,不知道失去父母是什麼滋味,甚至身邊連個可以談心的親近之人都沒有,造就了他沉默寡言的性格。
他就算把天外雲鏡藏書閣里的書翻爛了,也沒有一本書能夠讓他知道到情為何物。
親情,愛情,友情,皆無。
他曾以為帝君是自己的家人,但並不是,帝君沒教過他什麼叫做親情,在三界最為冷漠無情的帝君眼裡,作為仙君是不需要情這種虛無之物的,而帝君作為帝君,自然不需要。
他就像個麻木的傀儡,一生被透明無痕的傀儡線操縱著。
誅殺魔族、拯救蒼生就是他生來的使命。
聽著小孩的哭聲,他的情緒好像被一條線牽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