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遲疑開口:「那是有其他的事找為師?」
「是。」江閒對老道士恭恭敬敬地作揖, 「我來與師父辭行。」
老道士被江閒這句話怔住了, 那雙混沌的眼睛眨了眨,默了好半晌後,才問江閒:「辭行?小鶴你要離開嶷玉山?」
江閒想起帝君昨日對他的催促,說明帝君給他的時間不多了,帝君的耐心有限。
江閒狠下心來:「我前日在山下打聽到有關我親人的消息, 消息說他們如今在元御國, 我想去元御國尋親。」
他對上老道士的雙眼, 眼睛一酸澀, 別過眼去,不敢正眼看老道士, 只得從唇齒間擠出一句:「抱歉。」
「小鶴,你與為師說抱歉作甚?」
老道士眯起了眼, 他花白的鬍鬚下藏著笑, 那是發自內心的笑,真情實意為江閒高興的笑, 儘管他不知道江閒的這句話是謊言。
他由衷為江閒尋到親人而感到高興。
老道士道:「你既尋到了親人,那就去找親人吧。」
江閒躊躇不決:「師父……」
老道士走到江閒面前:「你都叫為師一聲師父了,那為師終歸只是你的師父,不是你的親人。為師一把歲數了,想必時日無多了啊,為師無法陪你走到最後,只有與你最親近的人才能陪你走到最後。」
江閒咬了咬下唇,低下頭:「能拜於師父門下,成為師父的弟子,是江鶴之幸,師父的恩情與教誨,江鶴會牢記於心,沒齒難忘。」
「不必記著為師。」老道士扶起江閒,「人要向前看,你還年輕,有自己的路要走,已經過了的往事不必再去追尋,切記不要讓往事絆住你前進腳,只管向前看,走自己該走的道路便好,勿被迷霧迷了心智。」
雖說江閒真實的年齡比老道士還要大上一輪,但在老道士眼中,江閒還是小輩,再加上老道士在塵世多年,早已熟悉了人生百態,懂的哲理自然也就多了,帶著一種知天命的通透感。
江閒被老道士一句話醍醐灌頂。
這是帝君都不曾教過他的道理。
帝君明面上溫和有禮,對誰都是一副笑眯眯的和善樣子,但江閒能看到帝君笑臉下隱藏著的如冰山一般不可撼動的內心。
帝君不會教他這些為人處世的道理,帝君只會來監督他的課業,輔導他劍術,連慰問都只是隨口一說,表面上看著在意,實際上帝君對他和善只是帝君遵守作為帝君基本的禮儀——要和善待人。
比起帝君,老道士更像是他的人生恩師。
江閒沒捨得告別老道士。
他知道,這一別是永別了。
凡人壽命有限,老道士已是耄耋之年,對凡人來說已是生命的極限,他以後不會再有機會見到老道士了。
還是老道士看出江閒捨不得他,笑著把江閒帶出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