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沒理會兒子的掙動,反倒死死盯著外頭夷兵生活的動作,正見到其中一人舉刀去砍凍硬了的木段——
咔的一聲!
她猛地哆嗦一下,眼中的光徹底黯淡下去,再開口幾乎恍若一具行屍走肉:「你們可知,他們的乾糧是什麼?」
其餘幾個婦人面面相覷,既是乾糧,想必藏得穩妥,斷不會便宜了她們這些俘虜。
說話間那孩童掙了幾下,見阿母還不理會自己,害怕得直啜泣。
「就知道哭!待會兒被架上火堆,看你還哭不哭得出來!」
婦人罵得痛快,自己也紅了眼,眾人這才赫然大悟——
「這,難道是要吃了咱們!?」「可不就是!你瞧他們身上除了兵器,哪兒還有藏乾糧的地兒啊!?」
猜測如瘟疫一般彌散開來,婦人們頓時更加慌亂,言辭激烈之處甚至有人失聲嚎啕。尖利的嗓音刮過夷兵的心臟,他們抄鞭氣勢洶洶而來,更嚇得她們驚聲尖叫。
馬鞭帶起嘩啦啦的一片,山洞深處的蝙蝠被驚醒,霎時飛逃大半。
夷兵又狠狠踹了幾腳,婦人們臉上都花了,所幸他們沒有真下死手。
「你們不要哭——」
婦人們一時噤聲,循著稚嫩的聲音而去,竟是不比方才那孩子大多少的小女郎。
謝含章身上挨了一鞭,臉上倒沒幾分懼色,只道:「我四兄曾與我說,路絕重圍也未必是真的絕境,也許風神會趕走他們的!」
有個婦人搶過話:「你道這風神是你們家的,讓祂颳風便颳風?」
謝含章見她們不信,便仔細解釋道:「占星術曰月犯箕,主大風。一個時辰,不,不到一個時辰保准就颳大風!」
婦人們不由將謝含章上下打量一番,這才察覺她一身富貴錦衣,想必是哪家士族的女郎。於是婦人們臉上原先害怕的神色淡了,言語間多了些漠然——
「這樣小的孩子,莫不是將家裡人哄她的話當了真?」「我瞧著不像,別是嚇痴了吧?」
這些話聽得謝含章心裡愈加不舒服,於是她認認真真反問道:「難道不是你們自己沒聽過這些?古籍有載,箕主簸揚,能致風氣。我雖年少,可自修習占星以來卻未斷錯過。」
婦人們大眼瞪小眼,她們也不過是洛都城中的普通農婦,一把歲數,大字不滿一籮筐,平日裡有個囫圇覺尚且偷著樂,又何來閒暇與錢財去研習什麼占星古籍?
片刻之後,方才那個婦人才反駁道:「即便是真的,這個把時辰也夠咱們被煮上好幾回了!」
說罷她們不約而同朝夷兵的方向而去——
「還沒生出火!?」
此時夷兵也螞蟻似的團在一處,其中一個面相老道的像是領頭,操著粗獷的夷語謾罵道:「什麼鳥屎天氣,也不比大漠好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