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高祖太翁也是閹人,」他們二人說話,裴副將便也不客氣,「他好歹掛著永聖帝的名頭,南入鐸州且有用得到他的地方,不過問一嘴的事,少不了你二兩肉!」
北帳前停著輛重翟羽蓋金根車,馬見來人冷咴一聲,呼出的寒氣未及營帳便已銷聲匿跡,帳內燈火通明,打眼便比方才那頂還要厚實。兩人在帳前站定,齊聲喊了句明公。
帳內便響起一個低沉的女聲,「夜已深,我兒還有公務要忙?」
大片的陰影落在帳面上,轉瞬又低下去,「兒子先為二親暖床,夜裡好安寢。」
兩人視線相交,隨即退開候在邊上,這一等便是足足小半個時辰。待帳中滅下幾盞明燭,營帳掀起,才見李令馳負手行至金根車後。
「啟稟明公,」趙雲清躬身,「鄭常侍來告,說是司南車丟了,故特來叩問,望明公能著人去尋。」
「不堪大用。」
趙雲清還沒抬起頭,寥寥幾字來勢洶洶,將他與裴副將一道壓了回去,「明公息怒!」
李令馳轉身,依舊叫人摸不清他的神色,「我是說司南車。」
趙雲清不解,「明公的意思——」
「安饒作何想?」
李令馳指尖摩挲,似拿不定主意,裴副將被點了名,只定定答道:「回明公,既不堪大用,自是不必尋回。」
兩方對弈,活子尚且不換死子,何況如永聖帝這般,根本沒有與之博弈的資格。
「哦?」李令馳來了興趣。
「自然——」裴副將卻沒順著方才的話,「棋子之用可大可小,明公若舍些無關痛癢的尊崇,也未嘗不可。」
尊卑榮辱皆在李令馳一念之間,裴副將低卻頭,不敢做明公的主。
李令馳眉心微蹙,聽罷不再開口,只轉過身,似要穿透無盡的夜幕。
天下皆知護軍大人與中書令水火難容,五部攻城雖是謝氏滅門的良機,於他們踏入鐸州而言卻未必是件好事。
到底是李令馳操之過急。
「只是天子威儀事小——」趙雲清見明公沉默半晌,似乎想到什麼,「倒是那鐸州高門難登,恐非溫賢王肆意出入之地。明公廓開大計,何不指個更體面的士族前往結交?」
咔地一聲,指節乾脆利落,代替了明公的回答。
「奴婢原以為裴將軍這意思便是准了,」回程的小寺人沒了來時的志氣,腦袋耷拉,「沒想到繞了一圈兒還是不成!」
鄭常侍也氣出個好歹,「就這還是看在咱們主上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