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密林,下山的路倒平坦些許,不知不覺天光大亮,風雪之後萬里無雲,當真是個難得的好天氣。赫連誠緊箍著人,手臂滲出血也未察覺,可謝元貞還是不住往前傾滑。
赫連誠心中沒來由一陣煩悶,索性停下來,護著謝元貞的胸口將其翻身面朝自己,又用裘皮牢牢裹住,滾燙的雙唇貼上冰涼的耳朵,也不知這人究竟聽進去幾個字,「千難萬險,但請再撐一撐,才救回妹妹,眼下死了豈不可惜!」
「阿母——」
「什麼?」
赫連誠捉到細碎的音節,等再問一句,謝元貞卻是腦袋一歪,徹底墜入深淵。
——
「額尼,」
剛成丁的赫連誠躺在地上,嘴角血絲橫流,臉上一副痛苦欲絕,更多的卻是難以置信。
頭頂落下大片的陰影,有個女聲沉沉響起,「叫我阿母。」
赫連誠又吐出一口黑血,……母,為何?」
親兒在地上奄奄一息,做母親的卻不予半分正眼,「因為我是梁人。」
「可您不是嫁與我父汗了?父汗是如此——」月後壓過赫連誠下一個字眼,古井無波的眼眸中流淌著某種難以言喻的情愫,「那又如何,子貴母死,可我便該死嗎?」
「所以父汗他,」赫連誠便將震驚一點點咽下,眼中閃過一絲寒光,「他也是——」
「是!」
赫連誠猛然醒過神,他見謝元貞的腦袋滑過肩窩又要往下走,便籠起這人的腰身,又加一鞭。
步兵不比騎兵,騎兵也得遷就步兵,這麼兩廂羈絆地趕了半日山路,謝含章便再忍不住——
她在狄騫懷中顛個夠嗆,一開口,五音都散在風中,「狄,狄伯伯——」她大口地咽著冷風,竭力一字一頓說清楚,「可否遣人先帶我兄長去最近的州郡,他大病未愈,又添新傷,我怕——」
她不敢將那個字眼掛上嘴邊,說話間也一眼不錯地盯著赫連誠懷中的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