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生白牙齒打了顫,頓時結巴起來,「剩,這剩下的百姓——」
一旁的湯恭琦也跟著勸道:「大人,謝大人與大公子風塵僕僕,正是來幫咱們的,咱們——」
「閉嘴!」
玉生白空有嶺南水師統帥之名,平日操練倒也無妨,真到緊要關頭,也只能快馬加鞭去請這位恩師前來。他愁了一夜不知如何撇清干係,湯恭琦這一句可正撞上他槍口。
這句話雖是衝著下屬,但謝遠山耳聰目明,如何聽不清?
「玉刺史倒怪起湯別駕來,實乃晚輩多嘴,」謝遠山字字客氣,句句不留情面,「這兒畢竟是介州地界,萬事自然由玉刺史您來做主!」
「是學生魯莽,學生魯莽!」玉生白如遭雷劈,躬身又是一拜,「老師年事已高,學生萬不敢當您的面拿喬,只是擔憂老師舟車勞頓,馬不停蹄太過傷身!」
玉生白說得懇切,幾乎都要跪下來,謝遠山便順著台階道:「晚輩還以為玉刺史是有什麼別的考量,既然家父此次前來正為解介州之困,如若玉刺史當真體恤,便還是先帶我們過去一探究竟,待料理完要緊事,也好讓家父真的安心歇息呀!」
這便是不給玉生白機會了。
「知墨——」謝公綽蒼老的聲音再次傳出來,「我知你怕為師辛苦,只是嶺南水師萬不可落入別人之手,介州更不能亂!」
「學生明白!」玉生白猛然抬頭與恩師對視,似乎從那雙布滿皺紋的眼中瞧出些期許來,這才稍微放心了些,直起身道:「學生這就帶老師去見那些刁民!」
彼時天光大亮,介州刺史府衙門前,烏泱泱的一片皆是黔首百姓。他們遠遠聽到車軲轆碾過石板路的聲音,眼尖的下一刻已看清來人——
「謝大人來了,謝大人來了!」「可算等到謝大人來了!」
百姓們如見青天一擁而上,瞬間將謝公綽的車駕圍了個水泄不通。玉生白眉頭緊縮,剛想差人將這些蒼蠅統統轟開,下一刻卻見謝公綽竟直接移駕出車,站到百姓面前。
「諸位百姓快請起!」謝公綽一開口,聲音聽著倒比方才更加蒼老幾分,「天寒地凍,何以聚眾跪在刺史府衙的大門前?這般阻礙官差辦事可不大好!」
不大好這幾個字實在也用得不大好,玉生白覺得自己像被平白摁在地上扇了一巴掌,但又半點不得還擊。
他思忖著措辭想解釋稍許,豈料謝公綽根本就不看自己。
百姓們也瞧出此間端倪,為首的郎君頓時就往前跪了兩步,連聲音也重上幾分,「回謝大人的話,草民們也不願出此下策!當年您開倉放糧,賑濟災民,這些草民們都一一記在心裡不敢忘!可前日也有一位像您這般德高望重之人為民請命,誰知,誰知竟是沒個好下場!」
「本官又沒動溫賢王!」
玉生白一張臉氣得透紅,眉目飛舞間毫無刺史威儀,反倒更加像個供世家賞玩的伶人。
眼下有謝公綽在此,那郎君自然也略過玉生白的辯駁,只與謝公綽拱手道:「回謝大人,前日溫賢王與屬官被衙役抬出府衙大門,那模樣活像死過去一般,這些可都是草民們親眼所見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