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謝懋功也不願多作糾纏,抬腳便要走,卻聽車內的聲音又再響起——
……侄今年該有多大了?」
謝懋功邁出一步,卻不抬頭,「過了正旦便有六歲了。」
車駕悠悠晃了晃。
下一刻,一袋子沉甸甸的東西闖入謝懋功的視野,謝遠山突然抓著謝懋功的手敘起舊:「去日兒童皆長大①,外弟實在是不稱職,這裡有袋子銀錢,還請外兄千萬不要嫌棄!」
謝懋功不比謝遠山,沉甸甸的一袋子錢立時壓彎他清瘦的腰杆兒,只見他低頭一瞧——
裡頭竟全是金子!
「這,這如何使得!」大街上人行不斷,謝懋功才被謝宅僕役嘲諷過,這金燦燦的一袋東西簡直是將他的臉面往那滿是淤泥的路面上踩。
可謝遠山卻擋著謝懋功的手,「又不是給外兄的,年節將至,這是給從侄的壓歲錢。」他換了截然不同的和顏悅色,幾乎是哄他收下自個兒的錢,「弟不懂什麼孩子家家的玩意兒,若是府上實在不缺什麼,將這些金子化了打長命鎖也行,外兄請收下吧!」
僅存的神志告訴謝懋功,此刻他該想的應是如何體面地回絕,不過他的眼睛被一片金光燦爛所蒙蔽,滿腦子只想到若是將這些金子都打了鎖——
怕是要把脖子都給掛塌了。
……外兄,」謝懋功到底也沒能拒絕這些實在貨,「便替孩兒多謝伯扶好意了!」
兩個平輩又寒暄過幾句,車馬一晃,車軲轆再次轉動,那雙蒼老的眼睛才終於睜開——
「打發走了?」
謝遠山捏著拳頭一敲膝蓋,「兒子前腳查玉生白的人,他這便按捺不住了!」
「我本以為他會安生過完這個年,眼下看——」謝公綽嘆了一口氣,「來日玉氏造反,謝氏婦人便是首當其衝,那一袋金子怕是不夠,你且著人再送些東西過去。」
謝大人的車駕就在門前,彼時謝府後院,原先的那間偏房之中,謝元貞與謝含章正被五花大綁摁在床上。
「見官,駱大娘何出此言?」
駱大娘帶了幾個僕役守在床前,只見那駱大娘一手叉腰,一手翹個蘭花指,暴起滿脖子青筋——
「那你倒說說,你們兄妹二人究竟是如何入城的?」
幾日大病未愈,謝元貞幾乎瘦脫了相,說話間還壓著咳嗽,他盯著駱大娘,眼中沒有半分恐懼,「自然是走進來的。」
「放屁!」
謝元貞微微一眯,耳邊噼里啪啦如放爆竹——
「你們躲進夜香車,偷偷摸摸入城來,真當我不知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