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如此, 」賈昌撿著地上的碎片, 「那謝家小子想必已逃入謝府庇佑, 只是護軍大人不日便要入鐸州, 我猜他們一時半會兒不敢露面。」
公冶驍轉過頭, 脖子的傷口處瞬間傳來鑽心的疼痛, 他捂著裹簾道:「有屁快放!」
「謝泓與北鎮軍都能被連根拔起,他一個小公子無根無基, 便是得謝公綽護佑又如何?」碎瓷片的聲音叮叮噹噹,賈昌抬眸振振有詞,「這世道,有兵有將才是霸王。眼下嶺南只有水師尚可拿出手來遛遛,可水師到底也有一半兵權捏在主上手中,可不比護軍大人的六軍,那是完完全全的李家軍!」
李令馳手握完整的虎符,六軍又唯護軍大人馬首是瞻,而嶺南水師卻不同,說得好聽那玉氏是與謝氏結秦晉之好,可虎符不在自己手上又有何用?何況那還只是一半的虎符。
那麼李令馳不敢做的,謝公綽更不敢做!
「即便如此,」可公冶驍沒親眼見到人咽氣,如何能放心?「那小子只要有一口氣,難道還能咽下滅門的深仇大恨?」
來日東窗事發,他倒不擔心謝元貞能對李令馳如何,但只怕李令馳會拿他二人祭軍旗,餵鐵蹄。
賈昌卻比他樂觀許多,「就算他有通天的能耐,一時三刻便能拖著殘軀去跟護軍大人拼命麼?」
他也沒這麼蠢。
誠如賈昌這般,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鍾,日後的困境自有日後的法子,眼下他們能過得去才是最要緊。
公冶驍像是終於繞過彎來,「對,他不敢,他不敢!」
「所以景曜,」賈昌走到床邊,用只有他們二人能聽見的聲音說:「咱們只要自個兒把嘴閉嚴實了,再抓兩個娃娃來給弟兄們演一出戲,這事兒便過去了,如何?」
公冶驍看著他勾起唇角——
「水呢?」
「明公慢些喝!您感覺如何?」
橫渡沔江的船中,裴雲京扶起李令馳,趙雲清就在一邊慢慢地餵水。
喝了不過兩口,李令馳便搖了搖頭。
「老了。」
趙雲清皺眉深鎖,立即反駁道:「明公正當壯年!」
可兩個副將眼神一合計,卻全然不是這般。李令馳在師州昏迷一天一夜,太醫令抓著太醫丞幾個忙活兩日有餘,護軍大人的身體才算稍微有些好轉。
他們實在低估了燕尾箭的威力,也實在高估了李令馳多年養尊處優的體魄。
到底還是受傷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