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不得而知了,」鍾離望拖長了音搖搖頭,不知是口風難探,還是不願詳說,「謝府宴請江左士族共度小年佳節,其中有大半是被奪了田宅的。同根同源的世家之間觥籌交錯,幾杯酒下去,誰能忍住不埋怨此事?」鍾離望意有所指,舉杯掩了朱唇,「巧就巧在此時刺客從天而降,要滅這席間悠悠眾口。」
奪地的是誰,派人滅口的又是誰,鍾離望漫不經心地將兩樁事捆綁到一起,讓人不浮想聯翩也難。
廷尉監霎時便有七八分明白,只是礙於大庭廣眾又不敢多嘴,「不過咱們渡江來此,擠占當地田宅本也是無可避免之事。怨咱們搶便搶了,大不了日後再補償他們些——」
「你真以為——」鍾離望維持著飲酒的動作,突然瞥了一眼那廷尉監,「你手中攥著的是什麼好地兒?」
「什麼?」
鍾離望似笑非笑,在一片喊打喊殺的喧鬧中將聲音壓得更低,「你豎起一對長耳聽牆角,竟沒留意那溫孤侍郎所言?」
「可那百里氏不也說了他家田宅眾多,」廷尉監博袖中的雙手不由握緊,溫孤翎這話是為掩人耳目,卻也有些弄巧成拙。聽得在場之人細思極恐,倒叫廷尉監一時更不敢順著鍾離望的思緒,「有那麼幾塊有問題的也屬正常吧?」
聽罷鍾離望便不再看他,只繼續提筆譜他的新曲,「若所得十之一二乃不食之地自是正常,可若恰恰相反呢?」
那廷尉監再也端坐不住,只見他左右環顧,俯身上來,「你言下之意——」
「多說多錯,多說多錯,咱們還是飲酒罷!」話正說到興頭,鍾離望擺擺手,突然打斷了來回。說著他還退到遠離公子的案幾角落,像是後知後覺地悔悟,大庭廣眾之下言多必失。
「好你個鐘幼安,慣會弔人胃口的!」廷尉監脫了褲子什麼也沒等到,登時氣急敗壞,作出要收拾鍾離望的模樣。
與此同時,殿中席上鬧事的兩人被羽林郎制止,首座李令馳終於站起身來,穩步去到天子面前。
「有理想著說,沒理搶著說——咱們這位明公何許人也?他如此勞師動眾,難道真是為了咱們這一眾無足輕重的世家——其背後癥結所在很難推測麼?」鍾離望逗弄夠了,抄起案几上的荼白繡花便面,和著殿前開口的李令馳,垂眸好似同郎君悄悄說情話,「壞事他做絕,黑鍋咱們背,這才是護軍大人的作風!」
大殿之上,永聖帝倚在御座一邊,似乎絲毫未被哄鬧的兩人擾了興致,他見李令馳起身,還頗為關切地傾身問道:「李卿有事啟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