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霸占六年中書令的李令儀終於下馬,原天峰府太守崔應辰接任中書令,他由前任中書令、太子太傅並大中正主父琰親自舉薦,是謝泓最得意的門生。
兜兜轉轉,仿佛中書令一職又回到了謝泓手中。
「明公小心磕著。」
出了宮門,上車之前李令馳忽然回眸看那座遠在天邊的建康宮,邊上車邊開始秋後算帳,「聽玄懋說,正月廿七那晚,假借追胥截獲密令的是赫連誠?」
車駕啟程,裴雲京點點頭,「先有那對夫婦懸屍衙前,後有流民鬧事,明公的意思,其中也有他的手筆?」
「寡人千防萬防,」李令馳閉目養神,腦子裡全是算計,「這些流民到底還是結了黨,那赫連誠以仁義治郡,更是流民之帥,」他頓了頓,像是做了決斷,「他們遲早是個禍患!」
「明公不急殺他。」
李令馳陡然睜開眼,在晃動的車駕內問他:「安饒心知寡人所想?」
「這天下遲早要歸入明公囊中,」裴雲京話鋒一轉,「只是棋子也該死得其所,不能平白髒了明公的手!」
今日他們吃了謝氏的大虧,趙雲清難得立馬搭上筋,「你是想讓赫連誠去殺謝公綽?」
此案謝氏在明,赫連誠在暗,這位師戎郡太守出手次數不多,卻在關鍵,若說他們之間並未勾連,眼下便是趙雲清也難以輕信。
實在太巧了。
「一如玉氏叛亂,叫明公至今投鼠忌器,有些人看似歸順明公陣營,倒未必見他真有效忠之心。六年前赫連誠用一箱金子換富貴,不會真以為做明公的狗,卻能比主人更加清閒自在吧?」裴雲京一向鎮定的臉難得流露出情緒,字裡行間都能聽出憤恨之氣,「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他既坦言效力明公,總也該有份投名狀才算誠心。他若得手,咱們不費吹灰之力。可他但凡猶豫推辭,便足以證明早與謝氏狼狽為奸!」
李令馳終於又合上眼,抬指在膝上輕敲,「那便待寡人安頓好玄懋之後!」
車駕緩緩前行,又過一會兒,裴雲京忍不住又開口——
「明公。」
趙雲清皺眉看向裴雲京,又掃過李令馳,只見他閉著眼睛,語氣已然平靜下來,又恢復了先前的老謀深算,「安饒不妨直言。」
「如今世家不分南北偏居江左,成日醉心清談不說,」裴雲京縱觀朝局風向,從定都宴上李令馳一人之下,呼風喚雨直逼天子聖威,到如今隨便哪個阿貓阿狗也敢當堂與之對峙,其中未必不乏清談的作用,「謝遠山在其中屢拔頭籌,也叫謝氏一門在世家中的威望更上層樓!」
李令馳重新睜開眼,他向來不啻這種空洞的玄談,紙上談兵尚不可取,又何況經世治國,因而他倒也一直不曾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