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令儀一行全軍覆沒,這消息本不應那麼快傳回京師鐸州,只是裴雲京自平州突襲,先領一隊先鋒去救流放邊境的李家二爺,這才得了他們的屍首。
據信差稟告,開春嶺南連日大雨,他們遭遇山體滑坡,等找著人的時候,他們的身體早都與泥石草木融為一體,其中大部分人甚至不是全須全尾。士卒拽出趙雲清與李令儀的屍首,發現他們身上還有諸多傷痕。
那不是山石擦傷,也不是撞擊瘀傷,而是刀口劍傷。
李令馳吼完了也不見柳濯纓來見,倒是昨夜留下的小倌站出來,「我家大人還在後院歇息呢!」
他家二弟客死異鄉,死不瞑目,高堂聞訊雙雙駕鶴西去,柳濯纓正事不辦,青天白日睡葷覺,李令馳哪裡還顧得上理智體面,拎著小倌就往後院沖。
一路走到後院大司馬的居所時,李令馳終於見到了柳濯纓慵懶的尊容,他將小倌一腳踹到柳濯纓跟前,恨恨道:「主上交與你的差事,你便是這般拖著辦的?」
「護軍大人此言差矣,」小倌嗚咽著爬到柳濯纓身後,柳濯纓又輕輕追了一腳,面對護軍大人還得和和氣氣,「土斷需要整理現有的田冊黃冊,這本就是一項大工程,若是這頭開的不好,後面再想要補救可就麻煩了。」
「眼下不過鐸州京師與黔西兩府的土斷,依你之言,」李令馳眸光犀利,「日後江左全境推行,便是遙遙無期了?」
「萬事開頭難,有了鐸州與黔西兩府的先例,眾人便知道土斷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柳濯纓仿佛沒瞧見護軍大人的滔天怒氣,恭恭敬敬,有一句回一句,「再行推廣便是順勢而為,倒不至於遙遙無期。」
「可我怎麼瞧著眼下就像是遙遙無期,」李令馳放慢了語調,右手摁上佩刀,「主上選你,可不是叫你做一把軟刀子!」
「護軍大人,」若是李令馳真的當場殺人,柳濯纓還要贊他一句軍人血性,可惜李令馳從來不過是個無恥小人,柳濯纓只能感慨道:「軟刀子也可以殺人,就看這刀要如何用。」
劍拔弩張之後,李令馳終於不再與他廢話,轉身徑直去了大內。
小倌一直站在柳濯纓背後,等腳步聲漸遠,才利落地從地上站起來,「大人,他方才的眼神是要殺人。」
柳濯纓負手盈立,沒接他的話,「扶危要你留在我身邊?」
小倌低眉順眼,「奴是尉遲大人送與您的家伎。」
「家伎麼,」柳濯纓細嚼慢咽,「個個都如你這般絕色?」
鍾離望的這批暗樁,明面上都過給了李令馳名下的裴雲京,實則有上官澤從中作梗,他視李令馳為殺友殺親的至死仇敵,便要這批暗樁在李令馳手下潛伏,李令馳的對手便是最好的盟友。陳府抓捕盜賊那晚,上官澤轉手賣了赫連誠千里斡旋得來的消息,這批暗樁既是賠禮道歉,也是挾恩求報。